虹影
我写《鹤止步》之时,已经开始写我的新长篇《上海王》了。写长篇时,本应是六亲不认。但是也需要休息,因此,我把《鹤止步》先写出来。这个中篇时间锚定在汪伪时期的上海,写的却是男人之间生死与共的感情。收入这个集子的一些短篇,也大都作于我近三年写长篇的间隔时间。有杂志社的编辑催着要,我便停下长篇,写短篇,也算浮上水面透一口气。
曾有人问我为何近年对中国笔记体小说感兴趣。若读者读了这集子,就自然明白我的用心。
我走了一个圆圈,少女时爱读中国古典小说,开始写诗时,大量阅读西方的小说诗歌,一头扎进里面。等到自己动手写小说,我发现中国古典小说的好处,便走到以前喜欢的那些诗词和小说里,重新读《老残游记》,重读《红楼梦》,尤其是重读笔记小说。像冯梦龙《情史》,那么短短的一个个故事,讲得像一首诗。
赵毅衡说过我有想象力崇拜。他认为我是“叙述狂”——喜欢讲故事,讲故事时透出一股狂喜,类似巴尔特称为的“文本欢乐”。我永远想让我的人物多遇上点惊奇,多撞上点危险。我的故事有时候读起来只是想讲个好故事,如此而已。我本人却很沉醉:我醉心的,是把玩人的命运,让我的人物变成意念挪动的棋子。
而这,恰恰是神的游戏。能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热衷想象,绝对与我的童年有关系,我家的堂屋顶上,蝙蝠在夜里神出鬼没。据父亲说,蝙蝠是医治不治之症的偏方。夜里搭着木梯用电筒捉蝙蝠,那些月光与乌云赛跑着漫过天井。我父亲眼盲,他站在黑暗中,屋顶瓦片上能听到奇怪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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