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爱情一直怀着浪漫的憧憬。在我的想象中,我的爱情应该是充满诗意而又与众不同的。离开学校后,看到周围的大学毕业生们都急于娶妻生子,我心里十分鄙视。我对自己说,我可不愿像他们那样把自己变成一头牛,去拖家庭的破车。我一定要为自己保留一份珍贵的权利,等待茫茫人海中那个唯一者出现。然而,在资源呆了不到一年,第一次走出深山,在桂林的街头徜徉,我的决心就动摇了。十月的桂林,空气中飘散着甜甜的桂香,姑娘们仰起脸来,望着俏小的桂花,甜甜地笑了。此情此景,突然使我感到异常惆怅,我发现自己多么孤独,多么渴望女性的芬芳降临我的生活。两个月后,我就寄出了一封后果重大的信。
上大学时,一个聪明的同学曾经嘲笑我梦想纯洁的爱情,对我说:什么是爱情?这与公狗和母狗之间发生的是一回事。我喜欢这个同学,但反感他说的这句话。现在我不会否认,他所说的驱使公狗寻找母狗的动机在我身上也起了作用。在那个年代,未婚性关系被视为严重错误,必定招致处分和羞辱,一个年轻人倘若不想毁掉自己的前途,结婚是解决性的需要的唯一途径。不过,我更忍受不了的是寂寞。当我看清自己将长期乃至一辈子生活在这个深山小县,并且确信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知心伴侣之后,我就认为继续保留那一份珍贵的权利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决定不再等待。可供选择的对象极为有限,却是现成的。
两年前离开北京的那个夜晚,在北京车站,三个女中学生来为我的两个同学送行。不久后,她们自愿去了西藏,想在那里插队,因为政策不允许,被安排到了一个地质队工作。在洞庭湖农场期间,那两个同学一直与她们通信,她们在信中向我问好。我被她们奔赴西藏的勇气所感动,写了一首诗,让那两个同学寄去。三女生中的一人直接给我来信了,我们之间开始了通信。在通信中,她的感情时有明显的表露。匆匆见过一面,我已经不能清晰地回忆起她的面貌了,只记得是高个儿,人还算漂亮。她的信给我的感觉是,革命热情很高,思想简单。她显然不是一个能够拨动我的心弦的人。但是,现在,我决定试探一下发展关系的可能性。我对她爱我是有把握的,所以实际上是要试探一下我能否爱她。1970年底,我给她发了一封信,向她开了绿灯。在当天的日记中,我写道:“她不一定理解我,但她愿意理解我,这就够了。”答复是预料中的,她回信告诉我,在见我的第一面就对我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她还说,她觉得自己远不如我,常想我,又常克制自己,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我被她的热忱打动了,觉得没有理由不朝前走,便约定春节在北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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