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削亮日头就升起高,强烈的阳光彻照大街、胡同、小院。小院里的坛坛罐罐都洒上阳光,院当间的老枣树上蝉已经在长叫。这是个最一般的四合院,房框门窗都残破灰旧,失了原色,墙上的青砖洼痕累累,房上的鱼鳞瓦长满青草。原来有点面积的院子被各家各户用半截砖、油毡搭的不厨房扭曲得不成方圆,仅存的巴掌大的空地上倒挤挤挨挨地摆满各色花草。花草全不是名贵品种,一水栽在灰瓦盆或破脸盆里,不图娇艳,只图枝枝蔓蔓爬个繁茂,看上去痛快,有那么点生机活力。唐大妈穿着件月白色斜襟布褂,耷拉着两只大奶子,闭着眼神伸着两手在院里漫游。嘞看不瞧道儿,可在那一排排兄盆间穿梭得游刃有余,针插不进去的地方,那两只棕子似的小脚也能不差分毫无稳稳落地进去。唐大妈练的这活儿有讲,“鹤立桩”。唐大妈的闺女唐元凤,一个十八、九岁粗眉大眼的姑娘,端着牙缸子,含着牙刷,满嘴白沫儿地众屋里出来,脚蹬着门坎子,歪着头一个劲儿地刷那嘴,斜眼瞅着妈妈。
“妈您留神,别踢了花盆。”唐元凤抽出牙刷,含着厚厚牛牙膏沫儿冲她妈喊。“为,”老太太款款摆动着手臂,雁翅似的。“我心里明镜一般。多年了。”“我知道您未准真踢着那兑盆。”无凤单手撑腿,哈着腰斜着膀子。“是看着心惊。”
唐元凤直起腰,又把牙刷插进嘴里,扑哧扑哧地捅。
“哥,你还不起?回头我可晒被了。”
“咋唬什么咋唬什么?一大早没听见鸟叫净听你的了。”
唐元豹,昨晚蹬车的小伙子光着板脊梁穿关灯笼裤扎着宽板带精精神神地出了屋,站在台阶,两手互握,晃起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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