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勒丽一笑。她的这点心思,哪里逃得过女兔唇大婶的眼睛?于是也是心领神会地回了她一笑。接着两个人跳舞和舞剑,就有些心怀鬼胎了;就有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两人在桌子上舞了一阵,就从桌上到了地下。接着就到了人群之中。两人的冲突,也就是在挖男人和割男人的数字上,但到了我们身上就不同了。但我们当时只关心她们的冲突,只顾看她们身上的手段和舞出的刀花,而忘记了这刀的用途。这是挖男人和割男人的东西,世界上的两件宝贝,现在都集中到了这里。我们没有想到赶紧去护我们的身子和弯腰去捂我们的前裆,还在那里拍着手张着嘴傻笑;整个会议室,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我们可真有点大意。当时喝醉了酒没什么,把一切都忘记了,但当醉醒以后每当回首这段往事的时候,我们还真有点后怕呢。往往会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她们都曾信誓旦旦地说,她们都已经改邪归正了,一切都归同性关系,一切权力归农会,但我们不能忘记,当时她们也喝醉了。喝醉的时候,她们不是就忘记自己是同性关系者了吗?我们因为喝醉而大意,她们因为喝醉而忘记自己是同性关系者同时也忘了刀的用途,这真是酒醉中的酒醉,误会中的误会。当我们把这一段经历作为故事讲给下一辈时,就好象战争年代死里逃生一样,让下一代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好悬!」接着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危险就没有刺激,没有痛苦就没有回忆。我们的玩意还在我们身上吊着,这是最根本的。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便宜卖乖吧。刀舞完(竟能够安全地舞完,她们之间也没有出事情,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时外宾就纷纷登场了。这时已经是外国人的天下了。首先出场的,是那个爱组织Party已经告别旧Party参加新Party的资深政治家基挺·米恩。这位流行Party的参与者,一上场就把这里弄成了一个化装舞会。他的出场,就让人感到吃惊、新鲜和兴奋,他是以小丑的角色扭搭扭搭上场的。戴着小歪帽,脸上打着胭脂。大裤裆子不时掉下来,又被他提了上去。引起一阵阵的哄堂大笑。但我们兴奋之后,我们又感到失望和愤怒。这时我们注意到了基挺的身份。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们的副总统──这是我们酒醉之后,又把他乡当故乡的缘故;本来他的副总统和我们毫无关系,他要管我们故乡的事就是干涉我们的内政,但是现在我们觉得他和我们的血肉相连──既然你是我们的副总统,就好象好赖你是俺的爹一样,你怎么能这样出场呢?你这样出场,除了好笑之外,让人家会怎么说?让邻居家的孩子怎么评价俺呢?你得注意故乡的国情和民风、村规和民约呀。你对自己的形象不在乎,我们人民和孩子还在乎呢。你在公共场合的出场,就不单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我们大家和我们全家了哩。难道人民和你的孩子都是小丑吗?你对你的身份和你屁股下的人民和孩子就是这样不放在心上吗?就算你这样出场是为了与民同乐为了给孩子做游戏是童心大发,但这不是你家或咱家的后花园呀。基挺爸爸,你的后代不是不讲面子的人。但基挺爸爸已经是这样了,抽身回去不是更尴尬吗?他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撇开舞台,转过身私下对我们惭愧的笑了笑,丑陋地伸了伸舌头,接着又硬充好汉地说:什么事情刚干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人民和孩子,都有一个接受过程;新生事物刚冒头的时候,总有丑陋的一面,就好象小鸭刚学走路一样,一拽一拽,看着很笨拙,但是很快就羽毛丰满了,丑小鸭就变成了天鹅,就飞起来了。你们只认天鹅而不认小鸭,没有小鸭哪里来的天鹅呢?人民和孩子,就是这么目光短浅。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人民和孩子。这是我当了多年的副总统得到的一个结论。这也是我所以告别旧Party参加新Party的一个原因。新Party更能接近人民嘛。更能接近孩子嘛。一切从小丑开始,这就是我的策略,一开始遭到你们的嘲笑和反对,在我意料之中;但接着,你们就会看到成熟的天鹅和煮熟的鸭子。鸡毛可以飞上天,鸭子可以变成天鹅,男可以变成非男,女可以变成非女,这一切的催化剂是什么呢?就是Party。实践证明,没有Party,就不能打碎旧世界,当然也就无法建立新的世界。要让人民都知道这个利害。我图个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和人民?如果是为我自己,我能拿我的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我能出我的丑而让你们取乐吗?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着说着,基挺倒在那里委屈起来,开始蹲在地上抹眼泪。听基挺这么解释,看着他在那里抹眼泪,我们也有些犯踌躇,我们也觉得基挺说得有道理;就是不合情理的事情,说了这么半天,费了半天口舌,也变得富有人情味了。我们容易把人情味和情绪的冲动当作世界的真理来对待,这就是世界为什么老变形的原因。我们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但我们一遇到事情,我们仍然那么去做。我们是一个见不得眼泪的民族呀。基挺一掉眼泪,我们突然觉得基挺有道理是不是我们又错了?就是不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不是基挺有什么不对,倒是我们欠着基挺什么。我们怎么才能想办法弥补一下呢?我们搓着手,站在那里很不安呢。我们和基挺,一下变换一个位置,我们倒要看着基挺的脸色说话了。倒是基挺,到底当过副总统,比我们胸怀宽广一些,没有和我们一般见识,见我们承认了错误,有了不安,他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他从(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乱码——无痕茶楼注)尸骨未寒,你们的势利眼变化得就这么快吗?或是欺负我小沉是一个寡妇吗?看我没有男人吗?如果我找你们这样的男人,恐怕一个排一个连也找到了。就会引起一场哭闹,好事就要变成坏事,大家就要不欢而散了。或者你不献给女人,女人事多,索性献给男人,男人事少,其实这也只是一种天真的想象,天下也要大乱。男人要是小心眼起来,比起女人的狠毒,还要厉害十倍呢。你是献给平民的男人呢,还是献给贵族的男人呢?你要是献给白蚂蚁六指之流的平民,同是平民的俺爹路村丁之类非气死不可。因为一个自助餐,他就可以从他儿子手中夺入场卷当然也就是嘴里夺食,现在看到大家一样来吃饭,有人还白绕走一束花,你就可以想象我爹等人的愤怒了。他会比不来吃饭还要暴跳如雷。不来吃饭,还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事情到了如此不公的地步,让我如何能够平安地消化我已经吃到肚里的东西呢?这不是故意伤害我的胃吗?出了胃炎、胃溃疡、胃癌谁负责任,谁出医疗费?都是问题。如果是这样,散会以后,我到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他从我手中夺去的那张入场卷,就变成了我对他的有决谋害。你是嫌你爹不早死是吧?你又像俄底蒲斯王一样,犯了一臆症,要杀父娶母对吧?趁早死了你那份心,我的身板硬朗着哩。如此纠缠起来,起码得半个月。半个月一家人都别想过安生日子。或曰:这些穷人素质有限,我们不跟穷人打交道,我们献给贵族,贵族的素质和修养总不会是这个样子。但你又错了。用俺孬舅(他是贵族吧?)的话说,贵族和穷人的为人处事,从本质上讲,没有什么鸟区别。你是献给老贵族呢?还是献给新贵族呢?如果献给老贵族,献给了曹成,老袁心里会怎么想?这是一个什么信号?纯粹是一朵花呢,还是有别的政治含义呢?是要重新起用人了吗?那为什么只起用老曹不同时起用我呢?我比老曹差到哪里去了?老曹在历史上比我的污点还多。他虽然表面老实,但他心里都是阴谋诡计;我虽然做事前思后想,但我起码是一个耿直。如果你们要这么轻率地处理问题,我不说为我自己,就是为了真理和正义,我也得上访和上告呢!最后弄得和搅得老曹也起用不了。如果这花不献给老贵族,他们不闻肉味和肉香,已经多时矣,老了,落伍了,我们把这花献给新贵族和新生的资产阶级行不行?但是且慢,现在到现场来参加会议的我们的同胞,并没有新贵族;唯一的两个新贵,刘老孬和小麻子,本人并没有到场,到场的是他们的灵魂。如果是他们本人来,鲜花献给谁,都不成问题,谁家还没有鲜花了?说不定一个玩马戏的人手中的花。他们还嫌腌臜和有马尿气呢。当然他们也(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乱码——无痕茶楼注)的人,那个欢呼雀跃。真是大难不死。我们本来被吓醒的酒,现在看着没事了,就又个个回去了。又沉到了醉乡。就好象温度计里的水银,说着说着就冒上来了,现在一下给搁到一盆冰水里,这水银就「倏」地一下落了下来。原来是一场虚惊。我们喝着基挺变出来的新香槟,回来的醉意,一下沉得更深了。我们像狼一样嚎叫着。到底是基挺啊,这玩笑开得多么地刺激和彻底。到底人家当过大政治家,知道怎么跟人民玩游戏。我要发表电视讲演了,世界变得很严重,马上就要进入战争状态了。但很快,这个事情就不严重的过去了。这时基挺就有话说了,不是这个事情不严重,而是我从中间解决和调停得好。他把我们的期望值先降到最低点,大难就要临头了,然后再将希望一点一点往上蹭;最后的结果不但达到了刚开始讲话我们就对他的期待,而且由于这游戏,我们又人为地给他拔高了一节。他一下把我们给征服了。刚才在介绍到会人员时,记得基挺有一个要求,他希望当这次同性关系者回故乡活动的新闻发言人,通过看他的魔术和马戏,已经证明他具备这个才能,就不要再做什么调整了。我们每人,又低头喝了一口香槟。这香槟就不是自助餐上配置的了,而是基挺格外分发给我们的。这时我们就没有必要感谢会议和赞助商和主持人,我们单独从感情中舀出一勺,来感谢基挺就是了。当然,基挺的这一举动,也是会议的两个主持人猪蛋和冯·大美眼所没有想到的。看到大家有了分心和游离的现象,他们两个,心里倒是有些不高兴和不受用。这不是与政府争夺民心吗?在众人都迷失方向的时候,还不应该旁敲侧击一下吗?猪蛋首先说话了,以后大家再做游戏或是玩魔术,做和玩就是了,我们有足够的民主和法制给大家做保证。但是大家又知道,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也不存在绝对的民主。自由和民主都是相对的。大家可以变这样变那样,这都允许,但是我们就不要再变吃食和酒水了。我们知道大家也是出于善意,但是你变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干净不干净呢?大家吃了东西对身体有利或是有害呢?进一步说,里面有毒没有毒呢?我们吃了喝了会不会变成傻子和白痴呢?不出问题当然很好,但如果真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负不起这个责任呢?再说了,你这样做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呢。是说我们的自助餐不够丰盛吗?是说我们准备的酒水不符合大家的口味吗?我们不符合,世界上就你符合吗?我们准备不足,是说赞助费产生了亏空和缺口,还是我们主持人贪污了大家的伙食标准吃了大家的回扣呢?你到底是一个什么用意?我们倒不明白了。这会议我们不主持,现在让给你主持不就成了?(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乱码——无痕茶楼注),这孩子刚才在这里也是讨厌和捣乱,但这哇哇的哭声,在我们的心头,还是留下一些阴影呢。我们的情绪,还一下调整不过来呢。直到几个欧洲汉奸站了出来,又开始在那里表演,才挽救了这个局面。就好象有些妓女在历史上起的作用一样。几个什么人站出来了?就是那几个从欧洲和美洲跟着队伍来混饭吃的同性关系混子,牛蝇·随人和横行·无道等人。看着基挺辛辛苦苦组织的这场Party现在落花流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内部的汉奸们,就好象看着一个西瓜终于长熟了,到头来打开是一股子屎汤一样,他们从心里乐开了花。他们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目的本来就不纯;他们就盼着天下大乱和无中生有,好趁乱摸人家一把或浑火摸鱼一番。过去他们在欧洲的时候,从来都是与政府做对的。「我就是要与赵官家做个对头!」这和当年小麻子和路小秃的理想倒不谋而合。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人生都是正剧和悲剧的话,人生和地球不是也要被绷断和爆炸了吗?大家不也要变成一片片碎片飘浮在空中了吗?这种由正剧、悲剧到碎片的过程本身,不也很好笑和很好玩吗?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把地球给翘起来;给我一泡屎,我可以让一地西瓜变成屎汤。真以为我们是来搞同性关系吗?那基挺就不是基挺而是丫挺了。所以他们在他们的同胞基挺黯然神伤的时候,他们已经按捺不住地要跳出来欢庆一番了。他们穿著俺孬妗过去当模特时穿的大衣裳,掩着大襟,又「刷」地一下打开;头上戴着巴拿马帽,手上戴着黑手套,跳着霹雳舞,在地上飞旋着就出来了。基挺看着事情发生了这种变化,他对地上这些忘恩负义的小痞子们,这些惯于落井下石的家伙,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基挺想,如果有一天我再上台,我一定要开展严打。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没有重新上台,他和我们一样,现在也在台下;就好象许多大人物下台之后,再走到人民中间,人民出于对过去的怀念和对他现在的同情还礼貌喊:总统好,主席好。这时总统和主席会和蔼地说:不要那样喊了,我们现在都是老百姓。所以基挺副总统眼看着一群妖魔在那里乱舞也没有办法。他指望人民对此会有所警惕,他指望有识之士会站出来制止,但我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我们倒是很快就把下台的老领导给忘记了,我们满足于目前台上的人给我们带来的蝇头小利和一时欢乐。下台后的和蔼,你也是一种无奈。他的香槟酒是白发了。不要把我们想象得过于怀旧。看一看现在曹成和袁哨在小刘儿笔下的状况,你不就明白你的将来和明天了吗?不读名著的民族,是一个悲剧性的民族;不读小刘儿著作的上流社会贵族,是注定要犯错误的。你以前读过小刘儿的著作吗?基挺这时含着眼泪说:也读过呀。你就是读过,也肯定读得不深不透和浮皮潦草。你一共读过几遍?两遍?这是不成的,小刘儿的著作,起码要读上三遍,才能知道一些皮毛呢?劝基挺读书之后,我们就像刚才看基挺的马戏和魔术一样,开始看我们自己的街头青年所跳的街头霹雳。我们在牛屋拍着手,身子和心情,随着霹雳在上下起伏和盘旋。这是中西合璧。也是水乳交融。这时,我们村另一个怀着春心和闺怨的少女站了出来,她要随着这霹雳的舞姿和动作,给大家来一曲。她是谁呢?就是我们村1958年的炊事员、老曹家的大丫头(当然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传出那么多闲话)曹小娥。你要给我们唱什么?我们的神经更加兴奋了。这个兴奋,还有些民族自尊心和劣根性在里面。刚才跳霹雳舞的都是欧洲人,会议室一时成了洋人的天下;恰在这时,我们的美女就站了出来。你们跳舞,我们唱歌。这时我们唱的歌马上就成了主旋律,你们跳的舞就成了一种陪衬或者干脆就是伴舞。既然有拌舞,哪能没有拌奏呢?瞎鹿,为了故乡的自尊和大局,您老人家再站出来一次,拿起你的琐吶和二胡。瞎鹿也受到了情绪的感染,兴奋地站起来。「吱更吱更」两声,拉起了「小寡妇上坟」。曹小娥打着板,在那里眨着眼睛唱:「随着上坟调,跳起霹雳舞……」我们在那里拍着巴掌。我们同情和欣赏这种凄婉的调子,我们又向往火一般热烈的霹雳;二者结合在一起,我们就随小寡妇到了她丈夫的坟前。这时我们对坟里的死鬼关心不多,只是因为死鬼的缺席,可以使我们在寡妇身上展开更多的想象,这是他的死去所剩的和我们哭坟仅存的唯一意义。我们关心的不是寡妇在坟前的痛哭,而是离开这里之后,你这漂亮妖艳的小寡妇,守了这么多年空房,能不能马上就跟我上床呢?你积攒和储备了这么多年的压抑,如果爆发在我身上,一定也像老房子着火一样不可收拾吧?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希望世界上到处都是坟包,到处都是一个个失业的寡妇。当然,小寡妇一定要漂亮,女要俏,一身孝。如果这寡妇一个个都像秃头歌女或是像女兔唇、女地包天(虽然她是圣女)、柿饼脸太后一样,我们就会觉得还是让她们守空房更有道理。寡妇失业,晴天霹雳。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能促使世界上吊日的提前到来。横行·无道和牛蝇·随人也在那里喊叫起来,开始把人家丈夫的坟包,当成了一个鞍马,捺着坟包做起了托马斯旋转。大家又是一阵欢呼。事情闹到这份上,天已经快黑了。已经到了快掌灯和点松明子的时候。这时会议的主持人有些着急了。还有多少人没有登台表演和没有胡闹呢?可以摆平了吗?还要继续闹下去吗?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晚饭怎么办怎么办呢?我们准备了中午的自助餐,我们可没有准备晚饭。我们原定的座谈会是一个上午,上午开完,吃一顿自助餐,皆大欢喜地就解散了。没想到怎么一拖拉就是一天呢?这样下去,经费和预算可要涨出去呢。就是晚上想管大家饭,大家仍吃自助餐,但事先没有一点准备,这自助餐到哪里去张罗呢?穷乡僻壤之中,哪里有会做自助餐的人呢?就是有,临时张罗,几百口子人,该吃不该吃的都到了场,恐怕也要张罗到明天早上呢。不张罗,用飞机空运,飞机临时起飞(飞机倒有,孬妗等人的几架专机都在打麦场上停着呢),到了欧洲,往上装饭,再返回到我们故乡,恐怕也到明天中午了。在别人酒醉的时候,在夕阳西下和晚霞满天的时候,两个主持人倒是独醒了。为了大家的利益和吃饭。得枉费多少精力。更让两人犯愁的是,除了吃饭,我们开会的目的,是要讨论同性关系者回故乡,大家同意不同意,都是些什么看法,最后的表决,直到现在还没有搞呢。这时吃饭倒显得是次要的了。这个会开到现在,等于一切还没有开始。你们乐什么呢?你们乐的是你们自己。这么一大摊子事,涉及到你们的身家性命和自己关系的发展,你们都不管,就交给了我们俩,你们对我们就那么放心吗?就不怕我们从中间使坏吗?就不怕我们挟款私逃吗?但这就是我的故乡,这就是我的乡亲。一到蝇头小利和鸡毛蒜皮,我们斤斤计较;一到关系自己和民族命运的大事,我们反倒放得开。就好象大家同船共渡,一上船大家忙着抢船上的铺位和毛毯,至于这条船开到哪里去,前边会不会触礁,大家倒没有一个人关心。灰孙子才管这些和自己没关的事呢。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你们歌颂我们为船长,你们对船长就那么信任吗?现在的情况比船上还要严重。这里不但命运不管了,就是晚饭怎么吃,大家也不管了,都交给了猪蛋和孬妗。弄得猪蛋和孬妗愤愤不平。我们成了什么了?我们成了你们的碎催和保姆了吗?两个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就拍手让大家停下来,要把这现实的一切都大声疾呼的告诉大家。但我们没有一个人理他们。我们仍在那里跳舞。他们在霹雳舞的震耳欲聋的乐声中的喊叫,就像隆隆炮声中蚊子的挣扎。他们两人的嗓子都喊哑了,一切等于没说。一切还得让他们来解决。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连孬舅和小麻子的灵魂,也在那里飞舞,没有因为别人的吶喊而惊醒。他们也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连自己的阴谋和承包这项工程的使命都忘记了。两个人在下边还有些不服气,现在在舞场上,两个灵魂手拉手,围着场子满天飞,面了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我们一下似乎回到了我们童年的打麦场上。老吕伯奢本来是以同性关系者的祖先自居的,本来和老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时两个人也成了兄弟──两个人成为兄弟不像孬舅小麻子那样手拉手,而是在互不相干地做着同一个动作:两个人都面对着墙壁,自己对自己咕咕哝哝说些什么,嘴里都吐着白沫;说动两只嘴都动,说比划四只手一齐比划。他们用相同的动作,来交流着他们隔阂千年的心灵。孬妗和猪蛋,这时相互看了一下,都在苦笑了。猪蛋哥哥,大美眼妹妹,这帮东西是无可救药了。无论从平民还是到贵族。既然这样,世界就剩下了咱们俩,世界交给了咱们俩,咱俩就快刀斩乱麻,早一点替他们把这些事情给决定了,然后咱们也找个地方跳舞和同流合污算了。为谁清白和清高呢?两个人首先讨论的是吃不吃晚饭的问题。讨论的结果,当然是不吃──由于经费和空运的问题,不给这帮孙子吃了。反正他们也喝醉了,吃不吃晚饭他们哪里知道?说不定不让他们吃,他们觉得已经吃了;吃了,他们倒要吹毛求疵和横行无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们两个饿了,就自己找个地方偷偷吃一点算了──午饭时妹妹清高,不吃小灶,到了晚上,还不是众人逼得你脱离他们?什么是风土人情呢?这就是风土人情。弄得孬妗也不好意思地莞尔一笑。接下来的问题,是讨论开会的目的,同不同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到底同意不同意他们呢?这时两个人起了矛盾。孬妗的意见当然是同意,不同意她来这里干什么?虽然经过实地考察,我们的故乡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从土壤到人文环境,不一定完全适合同性关系的发展,但是客观也都是可以改造的嘛。货到地头死。在世界上再找个地方,还能好到哪里去呢?世界的地方和人见得多了,哪里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故乡的粪堆、打麦场(打麦场可以停专机)、傍晚的炊烟、清早的朝露,还都给孬妗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也不是一片漆黑嘛。还有好的一面嘛。不能把任何事物看死了。那样就看不到生活的主旋律了。就是看这舞场上喝醉酒的人们,虽然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集体不答理我们,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也是天真可爱的表现嘛。更利于对他们进行引导嘛。什么是发展同性关系的心理土壤和群众基础呢?这就是发展同性关系的心理土壤和群众基础。要看到生活的光明面。如果你对生活失望,永远搞不了同性关系;正是对生活充满希望和不满的人,才来搞这个。过去认为一搞同性关系就是颓废,这看法是多么地扭曲生活。就是因为这扭曲,我们才到了街头和厕所,我们才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找不到故乡;现在我们到了故乡,我们还能左顾右盼和妄自菲薄吗?看着一屋子人横竖不论,不听招呼,但就是这不听招呼之中,也蕴藏着极大的积极性呢。看到老孬和小麻子的灵魂都在那里手拉手,你不觉得这就是外部世界的和谐和内部同性关系的开始吗?我在欧洲卧室里教育他半天都不起作用,现在怎么起作用了呢?就是因为我们过去只有卧室没有故乡,现在找到了故乡。从这个例子也可以证明,这个故乡很合适。就是它吧。孬妗兴奋地拍了板。她对我们故乡的看法,虽然都饱含着褒意和赞扬,但她的这些看法,我们的村长猪蛋倒是有些不敢苟同呢。他首先关心的是,这些问题讨论完之后,冯小姐,我们能一块吃饭和共进晚餐吗?吃了晚饭之后,我们能一块上床吗?虽然上床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这就让孬妗有些啼笑皆非了。这和同性关系回故乡的目的背道而驰嘛。你成了又一个小刘儿吗?我们自己做的,和我们要讨论和坚持的背道而驰,我们的人生和信仰还有什么意义呢?看来这故乡找的,又有些不合适了。但出于策略,俺妗没有正面阻击,防止因为一个枝节问题而影响大局。可以跟他一块吃饭,到了上床的时候再说。于是对猪蛋微微一笑。但我们的猪蛋,把这微笑当作了默许,把俺妗的忍让当成了软弱可欺。猪蛋得寸进尺地又提出,两个人可以一块吃饭和上床,但是事情并没有完,并不等于我就同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至于同性关系者能不能回故乡,还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迈出的第一步。大家如果不是喝醉了和正在跳舞,我还不好一个人在这里发言──你刚才说的对,任何事物有他坏的地方就有它好的一面,大家都喝醉了,我就可以代表大家了;大家清醒的时候,这个故乡也是群龙无首呢;那样事情反倒不好决定了。大家醉了,我就可以在这里放心地独裁了。故乡是什么,故乡是谁?我就是故乡,故乡就是我。就好象我们不知道谁是组织而经常有人在代表组织讲话一样。但是,我是不会轻易同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山之高峻处无木,水之湍急处无鱼;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嗔,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桃李虽艳,何如松苍柏翠之坚贞,梨杏虽甘,何如橙黄桔绿之馨冽?钓鱼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何况你们同性关系者回故乡呢?小冯,你们说的这一切,我倒要再考虑考虑呢。我有充足的理由否定这一决议案。一边说着,一边乜斜着眼,就把他的粗糙的蒲扇一样的大手,搭在了俺孬妗细嫩的白腿上。这时的猪蛋就不是猪蛋了,简直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猪猡了。小刘儿在飞机上和孬妗独处那么长时间都没敢这么做。如果事情单是这样,一切还好说,我们和孬妗忍让他一下就是了。问题是接着猪蛋本人也结巴了,脑子胡涂了;酒也有些涌上来了。他快和跳舞的一帮差不多了。这时猪蛋脑子中都是图画。脑电图中都是一个个曲里拐弯的黑洞。他似乎想集中精力思考问题,但他的脑子已经滑轮了,他的脑浆已经被黑洞吸走了。他要反对同性关系者回故乡,但他又找不出反对他们的理由。已经想好的理由,现在也忘记了。手不摸大腿还好一些,手一摸大腿脑子就滑轮了。这也是因福得祸的又一例证。在关键时候脑子滑轮,导之历史向另一个方向发展的例子,在伟人的历史上并不少见。事后俺的姥爷、欧洲教授刘全玉又把这当成一个课堂案例和战例来研究──并旁征博引地说,诺曼底偷袭为什么成功呢?就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希特勒在睡觉和脑子滑轮了,不然也不会让那些美国小子和英国小子给得了手。房子中仍在跳舞。连房顶都在随着霹雳的声音在扭屁股。滑轮的猪蛋这时生了气,大家都在欢乐,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替大家犯愁呢?刚才我们在讨论些大而无当的什么?这个时候他连问题都忘记了。既然想不起来,他也没有必要老是苦恼和折磨自己,就像狗熊掰棒子一样,虽然夹到了胳肢窝下,接着也就把它丢掉了。接着他本人就变成了一只狗熊,开始以狗熊的身份,一扭一扭地,掉着大屁股,兴高采烈地加入到跳舞队伍之中,嘴里还「呼呼」「呜呜」地随着节拍叫着。连给孬妗打一个招呼都忘记了。把刚才跟俺妗约的吃饭和上床也忘到爪洼国里去了,手在俺妗的腿上也白摸了。虽然这令我们事后想起来松了一口气,但是当时,狗熊一走,就剩下俺妗一个人坐在那里关心全人类,也让我们吃惊。全世界就剩下俺妗自己。俺妗这时也感到有些孤独了。接着俺妗的酒也涌了上来,美丽的她,也在我们的故乡突然胡涂了。当然,她胡涂着也是美丽的,她大叫一声,露出了当年走模特和唱青衣的本相。一声叫板过去,「锵锵锵」走了一个场子,接着就开始唱起了紧急的二黄和西皮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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