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丹妮到达郑州,和同伴安置好旅馆之后,立刻去老彭旅社找他。“我该说谁找呢?”胖职员好奇地看着她问道。“我是她侄女。”“他告诉我们,他连个亲人都没有。”“他不想惊动我们,所以才不让他家人知道。他病得很重?”“他十天前从北方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我会派人送你上去。”一名传者带丹妮上楼,穿过一道黑暗的走廊。在最后一间房,侍者停下来敲门。没有人回答,侍者把门打开,才五点钟,房间却很暗。丹妮蹑脚走进去。百叶窗拉下来,只有几道光射在墙上。她看到老彭的大头和乱蓬蓬的灰发搁在小枕头上,他双目紧闭。她无声无息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睡得很熟。
丹妮心里一阵抽痛。她静悄悄、无声无息地贴近床边,凝视这个在她眼中无惧无嗔,为她做过许多事情,如今却为她而独居在这里的男人。
她打量房间。这是一间很小的长方形斗室,只有一床一几,桌上放一个盖子缺了口的旧茶壶和两个小茶杯,摆在茶迹斑斑的托盘里。一张旧木椅堆着老彭那一件她所熟悉的旧蓝袍和那个她看他上街带过许多回的手提袋,以及一小堆干净的衣裳。由北平一路陪他们出来的那口熟悉的皮箱静立在新式搪瓷洗脸槽附近。床铺放在屋子中央,简直没有空间可走到屋子那头去开关窗子,墙上的光圈映出他脸上优美的轮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没有看过他卧病在床的样子,如今他静静安睡,她看出他瘦削的面孔是多么高贵,起伏的胸腔里含有一颗伟大的心。
她确信博雅说要来以后,他完全变了,变成一个伤心人。如果博雅不来呢?这个人会成为她的丈夫。她确信他爱自己,他睡梦中呼吸很平静,醒来会有什么想法呢?她弯下身子,看到他大前额闪亮的线条,汗淋淋的。她想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但是不敢去摸。她能为他做什么?她喉咙一紧,连忙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鼻涕。轻微的响声惊动了他,他眼睛立刻睁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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