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修渠的半年之后,耙耧山脉漫卷了腥鲜的青稞气息,一些未开的野花包儿,在后山坡和麦田的行间,急得摇头晃脑,骂爹骂娘。开放的野花,和村落里的几株杏桃一道,红浪浪的笑语,在胡同里东窜西跳,跑马占地地抢占着世界。
蓝四十去挑水,穿过胡同时,草气和花香冲撞在她的桶上,呼呼啪啦,一副空桶里盛满了红绿味儿,少说比往日的季节重了十余斤。到村间井上时,她忽然看见杜竹翠立在井台上,两桶水已经打好,挑起来往她这边一迈迈地走过来。就在竹翠弯腰桃水时,身子一弓一直间,蓝四十的眼睛哐啷一声,被竹翠的肚子撞上了。竹翠怀孕了,肚子挺得山峰一样,十里八里就打人的眼。蓝四十立在路旁,断定竹翠果然鼓起了肚子时,眼睛里针刺刺的苦疼热辣辣如烧红的尖锥扎在了眼球上。
竹翠挺着她的肚子走过来,水担子在它矮瘦的肩上音乐样响。
她把目光瞟在竹翠的肚子上。
竹翠说,你挑水呀四十姐?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厚厚实实堆得花叶样一片一片往下掉。
蓝四十没有说话。
蓝四十一直盯住在她的肚子上。
待竹翠走远时,她看着竹翠的后身,发现竹翠的肩、背、腰和屁股弯成了一张弓,又舒展,又柔和,每走一步,屁股都要左扭右摆,舞蹈般动人而又诱惑。她肩上的空桶滑在地上了,桶里装满的青稞气息流得满地都是。
几日之后,司马蓝从水渠工地回来,在村口碰到蓝四十去锄小麦,他们彼此愣着,司马蓝冷不丁儿说,四十,不是我不想娶你哩,我没法儿呀,我想当村长,我还老想着你爹和我娘,想起来我的手就捏成拳头了,就想打人了,蓝四十却是不说话,乜了司马蓝了一眼,把一口唾沫吐到他面前,转身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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