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冤业相报,自古有之。
一作一受,天地无私。
杀人还杀,自刃何疑?
有如不信,听取谈资。
话说天地间最重的是生命。佛说戒杀,还说杀一物要填还一命。何况同是生人,欺心故杀,岂得不报?所以律法上最严杀人偿命之条,汉高祖除秦苛法,止留下三章,尚且头一句,就是“杀人者死”。可见杀人罪极重。但阳世间不曾败露,无人知道,那里正得许多法?尽有漏了网的。却不那死的人落得一死了?所以就有阴报。那阴报事也尽多,却是在幽冥地府之中,虽是分毫不爽,无人看见。就有人死而复苏,传说得出来,那口强心狠的人,只认做说的是梦话,自己不曾经见,那里肯个个听?却有一等,即在阳间,受着再生冤家现世花报的,事迹显著,明载史传,难道也不足信?还要口强心狠哩!在下而今不说那彭生惊齐襄公,赵王如意赶吕大后,窦婴、灌夫鞭田勋,这还是道“时哀鬼弄人”,又道是“疑心生暗鬼”,未必不是阳命将绝,自家心上的事发,眼花缭花上头起来的。只说些明明白白的现世报,但是报法有不同。看官不嫌絮烦,听小子多说一两件,然后入正话。
一件是唐逸史上说的:长安城南曾有僧,日中求斋,偶见桑树上有一女子在那里采桑,合掌问道:“女菩萨,此间侧近,何处有信心檀越,可化得一斋的么?”女子用手指道:“去此三四里,有个王家,见在设斋之际,见和尚来到,必然喜舍,可速去!”僧随他所相处前往,果见一群僧,正要就坐吃斋。此僧来得恰好,甚是喜欢。斋罢,王家翁、姥见他来得及时,问道:“师父象个远来的,谁指引到此?”僧道:“三四里外,有个小娘子在那里采桑,是他教导我的。”翁、姥大惊道:“我这里设斋,并不曾传将开去。三四里外女子从何知道?必是个未卜先知的异人,非凡女也!”对僧道:“且烦师父与某等同往,访这女子则个。”翁、姥就同了此僧,到了那边。那女子还在桑树上,一见了王家翁、姥,即便跳下树来,连桑篮丢下了,望前极力奔走。僧人自去了,翁、姥随后赶来。女子走到家,自进去了。王翁认得这家是村人卢叔伦家里,也走进来。女子跑进到房里,掇张床来抵住了门,牢不可开。卢母惊怪他两个老人家赶着女儿,问道:“为甚么?”王翁、王母道:“某今日家内设斋,落末有个远方僧来投斋,说是小娘子指引他的。某家做此功德,并不曾对人说,不知小娘子如何知道?故来问一声,并无甚么别故。”卢母见说,道:“这等打甚么紧,老身去叫他出来。”就走去敲门,叫女儿,女儿坚不肯出。卢母大怒道:“这是怎的起?这小奴才作怪了!”女子在房内回言道:“我自不愿见这两个老货,也没甚么罪过。”卢母道:“邻里翁婆看你,有甚不好意思?为何躲着不出?”王翁、王姥见他躲避得紧,一发疑心道:“必有奇异之处。”在门外着实恳求,必要一见。女子在房内大喝道:“某年月日有贩胡羊的父子三人,今在何处?”王翁、王姥听见说了这句,大惊失色,急急走出,不敢回头一看,恨不得多生两只脚,飞也似的去了。女子方开出门来,卢母问道:“适才的话,是怎么说?”女子道:“好叫母亲得知:儿再世前曾贩羊,从夏州来到此翁、姥家里投宿。父子三人,尽被他谋死了,劫了资货,在家里受用。儿前生冤气不散,就投他家做了儿子,聪明过人。他两人爱同珍宝,十五岁害病,二十岁死了。他家里前后用过医药之费,已比劫得的多过数倍了。又每年到了亡日,设了斋供,夫妻啼哭,总算他眼泪也出了三石多了。儿今虽生在此处,却多记得前事。偶然见僧化饭,所以指点他。这两个是宿世冤仇,我还要见他怎么?方才提破他心头旧事,吃这一惊不小,回去即死,债也完了。”卢母惊异,打听王翁夫妻,果然到得家里,虽不知这些清头,晓得冤债不了,惊悸恍惚成病,不多时,两个多死了。看官,你道这女儿三生,一生被害,一生索债,一生证明讨命,可不利害么?略听小子胡诌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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