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舒九成一问之下,厉白竟毫不为难,从从容容答道:“是的。鄙人以为这种事,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地方。因为他是我的老师,师父原是一样大,加之他又是我敬爱的,所以我为表示我的诚意起见,就直截了当,拜他老人家为义父,其实和求差事这个问题,原是截然两事。这些没有世界眼光的报纸,要破坏女子参政,蹂躏女权,所以说些刻薄话,存心破坏我们的名誉,哪能把他们的话作标准呢!”
舒九成道:“女士这番高论,我极佩服。不过敝部却非中外会议临时机关可比,非经政府许可,不能任用女职员的。”厉白道:“这一层我也明白。但是鄙人不一定要到部办事,只要总长发出一封聘函,聘请我做顾问一类名誉职,那就行了。”舒九成道:“这桩事,兄弟不能负责答复,回头一定把这些话转庞总长。”厉白对舒九成瞅了一眼,取出手绢来,捂着嘴笑道:“那末,这桩事,我就完全拜托舒秘书了。总长倘若还有什么顾虑的时候,还要请舒公替我吹嘘才好。”舒九成道:“倘有能帮忙的地方,兄弟没有不帮忙的,这个可以请女士放心。”厉白道:“那我感谢不浅。舒公公事很忙,我不便在这里打搅,改日再会罢。”说毕,深深的一鞠躬,这才走了。舒九成把这一番话告诉庞爱山,他当然置之一笑。
舒九成走回秘书室,茶房回说,有位杨杏园先生打电话来,请舒秘书有话说。
舒九成道:“你可以回个电话,请杨先生不要走,说我马上就来。”茶房答应着去了。这时,已经六点钟了,应该散值,舒九成坐了马车,便往皖中会馆来。一进左边小院,那老干横空的槐树,映着雪白的地,有许多枝枝桠桠的影子,不觉已是夜色朦胧了。他掀开正屋的棉布帘子进去,只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一看时,灯点的通亮,洋炉子里的火,也烧得熊熊的。茶几上、桌上,高高低低放了几盆梅花,书桌上两个古瓷盘子,盛了一盘木瓜,一盘佛手,这几样东西,被暖气一烘,就香浓满屋。再一看里面屋子里,桌上墨盒打开,压住一张纸,笔却架在墨盒上。桌上茶壶边,斟了半杯浓茶,已经冰冷了,却看不见人。再回头往床上一看时,杨杏园正和衣横睡在床上,扯了半边棉被,盖着上半身。舒九成也不去惊动他,走到桌子边,移开墨盒,拿起那张白纸一看,歪歪斜斜,行书带草,却是几首诗。上面写的是:短屏移却小堂虚,焚了沉檀扫蠹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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