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北京有所名牌大学,准备开设一个“阶级斗争系”,作为教育革命史上的一大壮举。其实这是见木不见林,小巫不见大巫。阶级斗争早就是一门全国性的普及专业,称之为“主课”,而且办学形式不拘一格,学习方法多种多样,学生年龄有老有少。平心而论,我们的千百万干部又有几位不是从这所专门学校培养、造就出来的,或者说是在这专门学校里严酷磨炼、痛苦反省、刻意自修过来的呢?
前些年,北京有位女首长,险些儿步吕雉、武则天、慈禧后尘登基当了皇帝。女首长在“批林批孔”前前后后,十分强调培养有棱有角的女接班人。她说:“你们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多了一条精虫?”真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女首长恩泽施于四海,在各级三结合领导班子中体现出来。于是原公社书记李国香就升任为县委女书记。一个县委书记才多大一点?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设有数千个县市,各业各界这一级别的干部不下
百十万。好些她这种年纪、学历的女同行,都当过地革委、省革委的大头头,名字常上电台广播,照片常登报纸呢。甚至有一位官拜副总理,在日本医学界朋友面前出过“李时珍同志从五七干校回来没有”的笑话呢。还不都是同一所专业学校培养、造就出来的?修的不都是同一门“主课”?革命的需要,能怪某一个人?李国香是因为没有进过紫禁城,所以谁也不能断定她就不是块副总理的材料。
不过话讲回来,李国香这些年来能够矮子上楼梯,也是颇为不容易的。几次大风大浪的历史转折关头,她都适应下来了,转变过来了。她已经正式结了婚,爱人是省里的一位“文化大革命”初期丧妻的中年有为的负责干部。他们暂时还分居着。李国香还想在基层锻炼两年,进步快些。“四人帮”倒台后,她在全县三级扩干大会上,对极左路线、帮派势力罪行的控诉、批判,使许多人落了泪。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干部啊,公社女书记啊,竟然被揪了出来,黑牌加破鞋,投在五类分子、牛鬼蛇神的队伍里游街示众;在芙蓉河拱桥工地上搞重体力劳动,为了请求加三两糙米饭,在铜头皮带的威逼下不会跳“黑鬼舞”,就被勒令四脚走路,做狗爬……谁听了不怒火烧胸膛?丧尽天良的帮派体系黑爪牙们就是这样作践党的好干部、好女儿……当然,李国香的“左派整左派的误会”——帮派体系的“左”是打了引号的法西斯的极左,她的左是正统的革命的左,有着本质的不同。还有,李国香下令要用铁丝把新富农婆胡玉音的两只发育正常的乳房穿起来——这是对待当时的阶级敌人嘛,出于革命的义愤嘛,不能心慈手软嘛,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嘛。当然,这些她都不便在三级扩干会上控诉揭发。不值一提。跟“四人帮”帮派体系无关。而且在那种年头,谁又能没有一点过头的言论、过火的行为呢?连革命导师都是人,不是神,何况她李国香呢。她也是富有七情六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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