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是我爷爷一生崇拜的偶像。
老爷爷在危难时刻保住了“烙馍张”大祖爷留下的“祖桑”,与他从富贵人家偷回来一个大脚美女子的光辉业绩一起,进入老张家老桑树底下口头相传的历史,成了我爷爷和张庵全体族人的骄傲。族人说,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夺取王位以前,吃过这个桑园里的桑葚儿,还拿走了一根桑木扁担。原以为张庵的地气都叫刘秀给带走了,谁知到了我老爷爷手中,张庵的地气又回来了。我爷爷也跟着我老爷爷学会了捏桑杈的绝活儿,继承了“桑杈张”的光荣。
爷爷说,老爷爷命硬,刘秀服他,鬼也怕他。夜里,老爷爷掂着灯笼去白河滩开荒,正发愁找不到挂灯笼的地方,却听见河水哗啦啦响,一截粗树桩从白河里一耸一耸地蹦出来,一直蹦到他跟前,才看清是一个四尺多高的大头鬼,头跟身子一般粗,越看越像刘铁头。老爷爷说:“刘哥,我正找你要牛,你倒是自己跑来了?”大头鬼却不说话,照旧像树桩竖着一蹦,变了一个狰狞的鬼脸。老爷爷说:“好看!”大头鬼又是一蹦,变了一个更吓人的鬼脸,老爷爷又拍着巴掌说:“这个更好看!”大头鬼接连变了十几个鬼脸,牛头、马面、鳖精、蛇怪、蜈蚣妖都变了一遍,老爷爷连连拍着巴掌说:“一个比一个好看,我看上瘾了,再变一个!”大头鬼再也变不出新鬼脸,不胜惶恐,转身一蹦要走,老爷爷说:“别走,陪陪我。”就把灯笼向他头顶一放,大头鬼被灯光罩住,直眨巴眼皮,身子却不敢动。老爷爷说:“好,你给我当当灯台。”就挥着镢头开荒,不再理他。鬼怕鸡叫。鸡叫头遍,大头鬼“吱”地一声,矮了一截;鸡叫二遍,大头鬼又“吱”地一声,矮了一截;鸡叫五遍时,大头鬼还没“吱”出声,就缩到地底下不见了。老爷爷在大头鬼当灯台的地方点种了一颗包谷粒儿,拱出来一棵矮壮的包谷棵,包谷穗却结在头顶,如一个大石榴,包着五颜六色的包谷粒儿。老爷爷说:“刘哥,我不上你的当!”就剥了一颗包谷粒儿喂鸡,鸡扑棱一下翅膀死了。老爷爷点了一把火,把包谷粒儿烧成灰,和泥脱坯,烧了一块砖砌在粪池上。那个粪池沤的粪格外臭,上地苗也格外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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