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利高里从米列罗沃返回,他是赶车送叶甫盖尼到那里去过柳树节的。温暖的天气把雪都化光了;仅仅两天的工夫,道路就全成了烂泥塘。
在离开米列罗沃车站二十五俄里,在一个叫赤杨角的乌克兰小村边过一条小河的时候,差点儿把马都淹死。黄昏以前,他来到这个村庄。前天夜里,河冰破裂,飘流起来,小河涨满了融雪的棕色的春水,冒着泡沫,冲到小村的街头。
去车站的大道上,可以喂马打尖的小客栈坐落在河对岸。夜里可能水会涨得更大,所以葛利高里决定过河去。
他来到一昼夜前过河的地方,那时候河上还结着冰;现在泥沙浑浊的河水已经溢出了河岸,正沿着展宽的河床滚滚流去,一段篱笆和半个车轮子在河心轻飘飘地打旋儿。雪已经化完的沙岸上,露出了爬犁滑杠轧出的清晰痕迹。葛利高里勒住满身大汗的马匹,从爬犁上跳下来,察看着车辙。车辙上划出了几道细印。靠水边,一条划痕略微向左转去,消逝在水里。葛利高里目测了一下距离:顶多有二十沙绳。他走到马前去检查马套。这时候,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戴着狐皮风帽的乌克兰人,从村头的院子里朝葛利高里走来。
“这里能过河吗?”葛利高里用缰绳指着翻滚着的棕色河水,问道。
“能过。今天早晨还有人过呢。”
“深吗?”
“不深。也许水能淹过爬犁。”
葛利高里拉住缰绳,举起鞭子,喊了一声简短的、催马前进的“喔!”……马打着响鼻,低头闻着浑浊的河水,不情愿地迈开了步。
“喔!”葛利高里站在车夫座上,响亮地抽了一鞭子。
套在左手的那匹宽屁股的枣红马,摇了一下脑袋,——好像是在说,豁出去啦!——用力拉动马套。葛利高里斜着眼向脚下看了看:水已经没到爬犁的横梁了。起初,水只没到马膝盖,后来一下子就到了马胸膛。葛利高里想要回转来,但是马已经溜了缰,打着鼻响,向前洑去。水流把爬犁的后屁股漂了起来,把马头扭到逆流的方向。河水从马背上面滚过去,爬犁摇晃着,拼命向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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