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满耀眼阳光的白雪皑皑的岗顶在万里无云的蔚蓝色晴空中闪着砂糖般的金星。赤杨岭村像一床花布头拼成的大被在岗脚下铺开。左面是一弯碧蓝的维纽哈河,右面是点点隐若的村落和德国人的移民点,河湾那边是闪着蓝光的捷尔诺夫斯克镇。镇东面,是一道沟壑纵横伸向上游的逶迤的低岗。岗上耸立着一根根像栅栏似的走向卡沙雷的电线杆子。
一个很少有的晴朗、寒冷的日子。太阳向四周射出朦胧的彩虹般的光柱。北风凛冽。草原上,低风卷起积雪,发出沙沙的响声。但是地平线镶边的茫茫雪原却非常明净,只有东方,在地平线尽头的草原上烟雾腾腾,笼罩着一片紫霞色的蜃气。
从米列罗沃把葛利高里接回来的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决定不在赤杨岭停留,赶到卡沙雷去宿夜。他是接到葛利高里的电报后从家里赶来的,一月二十八日的黄昏时分抵达米列罗沃。葛利高里住在客店里等他。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往回返。约十一点钟的光景,已驰过赤杨岭村。
葛利高里自从在格卢博克战役中受伤以后,在米列罗沃野战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腿上的伤稍愈后便决定回家去。同镇的几个哥萨克把马给他送来了。葛利高里是怀着既难过,又高兴的复杂感情上路的。难过的是在建立顿河苏维埃政权斗争的高潮中离开了自己的队伍,高兴的是可以见到亲人,看到故乡了;想要见到阿克西妮亚的念头连对自己也讳莫如深,但是确曾想到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父亲见面时,觉得很疏远。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彼得罗已经往他耳朵里灌了一大车坏话)愁眉苦脸地端详着葛利高里,——他那短促的、一闪而过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快和忧心忡忡的神情。晚上,在火车站,他不厌其烦地向葛利高里仔细探询了曾轰动了顿河地区的各种事件;看来,儿子的回答并未使他满意。他嚼着发白的大胡子,瞅着自己缝着皮底的毡靴子,愁眉苦脸,鼻子里不以为然地哼哼着。他无心争辩,但是在为卡列金辩护时,却激动起来,——在火头上,又像从前一样,对葛利高里大喊大叫,甚至跺起那条瘸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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