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亮还早,葛利高里已经来到了鞑靼村对岸的牧场上。在村子下边一点,顿河水比较浅的地方,他脱得净光;把衣服、靴子和武器都绑在马头上,用牙齿叼着子弹盒,跟马一同洑水渡河。河水凉得要命,他迅速用右手划水,竭力使身上暖和些,左手牢牢地牵住系在一起的马缰绳,小声吆喝着不断呼哧、打响鼻的马匹。
上了岸,急忙穿上衣服,勒紧了马肚带,为了让马暖和一下,快速向村子驰去。水湿的军大衣、浸透的马鞍翅子和潮湿的衬衣使他浑身都凉透啦,牙齿磕得咯咯响,脊背上一股凉气,全身直哆嗦,但是一放马飞奔,很快就暖和过来了,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他勒马缓步而行,观察四周,机警地谛听着。他决定把马放在荒沟里,便顺着石坡下到沟底。石头在马蹄下枯燥地响着,铁掌迸起阵阵的火星。
葛利高里把马拴在一棵儿时就很熟悉的干榆树上,便往村子里走去。
看到了自己家的老宅、黑魆魆的苹果树顶,在北斗星下的井上的汲水吊杆……葛利高里激动得喘不过气来,走下顿河的斜坡,轻手轻脚翻过阿司塔霍夫家的篱笆,走到没有关上百叶窗的窗户跟前。他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头脑里隐约的血液翻腾声。他轻轻地敲了敲窗棂,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阿克西妮亚默默地走到窗前来,仔细看了看。他看到她把双手捂在胸前,又听到她唇边吐出的模糊的呻吟声。葛利高里打了一个手势,叫她开开窗户,从肩上摘下了步枪。阿克西妮亚打开了窗扇。
“轻点儿!你好!别开门,我从窗户里进去。”葛利高里耳语说。
他站在墙边的土台上。阿克西妮亚两只赤裸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胳膊哆嗦得很厉害,在他肩膀上抖动,这是两只多么亲爱的胳膊,所以胳膊的颤抖也传到了葛利高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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