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时,我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似乎我在那个臭地方呆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以后更要在里面再呆无穷无尽的时间。但那时间始终是两个礼拜,而现在他们说两个礼拜即将要结束了。他们说:
“明天,小朋友,出去出去出去。”他们伸出大拇指,指向自由。那个揍我的白大褂,仍然给我送饭、陪去例行折磨的人说:“但你面前还有十分重大的一天,那就是你的毕业日。”说着他睨视一笑。
这天早上,我期待着照常身穿睡衣、拖鞋、长袍去电影院。不是的。这天早晨,我领到了那夜穿的衬衣、内衣、布拉提、上好的踢蹬靴于,都好好地洗过、烫过、擦过。我甚至领回了长柄剃刀,那是过去的快乐时光中用于戏弄打斗的。我一边穿衣,一边迷惑地皱皱眉,可那白大褂跟班只是笑,一声不响。
我被客客气气地带到老地方,但那里已经面目全非。银幕前拉了幕布,放映孔下面的毛玻璃不复存在,兴许是像百叶窗、窗帘一样可以拉起拉开的。以前只有咳嗽声和晃动的人影的地方,出现了真正的观众,其中有我熟悉的面孔。有国监典狱长、称做“教诲师”的神职人员、警卫队长,以及那位穿着考究、不可一世的内务部长(不如叫差劲部长)。其他人我一概不认识,布罗兹基大夫和布拉农大夫也来了,但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医务界头面人物会客时要求穿的时装。布拉农大夫站着,而布罗兹基大夫站在那里,向全体与会者作学术报告。他见我进来,就说:“啊哈,先生们,到了这当口,我们要介绍实验对象跟大家见面。如你们所见,他身体健康,营养良好。他刚刚睡醒,吃过丰盛的早餐,没有用药,没有催眠。明天,我们就要满怀信心地放他回到世界上,你们完全可以把他当做良辰美景中遇到的普通体面小伙子,谈吐友善,乐于助人,先生们,这里有些什么变化呢?两年前国家判决这个卑鄙的流氓来服徒劳无益的徒刑,两年后一仍依旧。我说了一仍依旧吗?其实也未必吧。监狱教会他各种恶习,比如皮笑肉不笑啦,假惺惺地扭捏搓手啦,卑躬屈膝地献媚啦;他除了强化以前的恶习,还学会了别的秽行。得了,先生们,闲话少说,事实胜过雄辩。现在让事实说话。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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