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五年前中进士点翰林,还未散馆,母亲便病逝,几个月后,父亲又跟着母亲去了,于是他母忧、父忧一起丁。太平军围长沙时,他估计马上就会到湘阴来,遂举家迁移东山梓木洞。在幽深的山谷里,郭嵩焘诗酒逍遥,宛如世外神仙。
这几天好友陈敷来访,他天天陪着陈敷谈天说地,访僧问道。
陈敷字广敷,江西新城人,比郭嵩焘大十余岁,长得颀长清癯。陈敷为学颇杂,三教九流、天文地理,他都曾用功钻研过;更兼精通相面拆字、卜卦扶乩、奇门遁甲、阴阳风水,颇有点江湖术士的味道。
这天,郭嵩焘正与陈敷畅谈江湖趣事,家人送来左宗棠的信。
“这真是一句老话所说的: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郭嵩焘看完信,十分感慨地说,并随手将信递给陈敷,“我来梓木洞才多久,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似的。不知季高已当上巡抚的师爷,更不知涤生已奔丧回到荷叶塘。真正是神仙好做,世人难为。”
郭嵩焘说话间,陈敷已把信浏览了一遍,笑着说:“左师爷请你当说客哩!”
“我和涤生相交十多年,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这个使命我大概完成不了。”
“也未见得。”陈敷头靠墙壁,随随便便地说,“曾涤生侍郎,我虽未见过面,但听不少人说过,此人志大才高,识见闳通,是当今廷臣中的凤毛麟角。他素抱澄清寰宇之志,现遇绝好机会,岂会放过?我看他的推辞,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筠仙此去,我包你马到成功。”
“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嵩焘摇摇头说,“曾涤生虽胸有大志,但处事却极为谨慎。一事当前,顾虑甚多。这样大的事情,要说动他,颇不容易。况且他在籍守制,亦是实情。别人墨绖在身,可以带孝办事,官场中甚至还有隐丧不发的丑闻。但曾涤生素来拘于名节,他不会做那种惹人取笑的事。再说他一介书生,练勇带兵,非其所长,能否有大的成效,他也不能不有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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