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罗密特奶奶在洗澡时死去后,爷爷又活了二十年。
有那么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他继续黎明即起,把床垫和床罩拖到阳台的栏杆上,狠狠地击打它们,打碎夜里潜到寝具里的细菌或小妖怪。也许他感到难以打破自己的习惯,也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对逝者致敬,也许他是在对他的女王表达思念,也许他怕一旦自己停下来,就会招致她的报复。
他也没有立即停止给抽水马桶和洗涤槽消毒。
但是随着时光流逝,爷爷微笑着的面颊逐渐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粉红,总是显得很快乐。尽管直到生命尽头,他也保持着特别整洁的习惯,保持活泼敏捷的天性,然而暴力离他而去:不再狂暴地击打,不再发疯似的喷洒来苏尔水或氯液。奶奶死后几个月,他的爱情生活开始以迅猛奇妙之势绽放花蕾。几乎与此同时,我觉得七十七岁的爷爷找到了性的欢愉。
埋葬奶奶时落在鞋子上的灰尘尚未及擦去,爷爷家里便满是女人,她们献上吊唁、鼓励、孤独的自由和同情。她们从来没有将他独自抛下,与之共进热气腾腾的饭菜,用苹果蛋糕来安慰他,他显然不愿意被她们抛下不管。他总是对女人怀有好感……对所有的女人,包括漂亮的女人和拥有其他男人发现不了的美的女人。“女人,”我爷爷曾经宣称,“都非常非常美丽,无一例外。只有男人,”他微笑着说,“是瞎子!十足的瞎子!咳,有什么呀。他们只看到自己,甚至连自己也看不到。瞎子!”
奶奶死后,爷爷花在生意上的时间少了。但他有时还是会脸上闪烁着骄傲和喜悦,宣布“到特拉维夫做重要的商业旅行,到古鲁森博格大街”,或者是“拉马特甘举行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和公司所有的头头脑脑一道”。他仍然喜欢给所有他见到的人奉上一张他那令人难忘的商业名片:“亚历山大·兹·克劳斯纳,进口商,指定代表,总代理和指定批发商”,等等,等等。但是现在,他多数时日都在忙碌着令之心旌摇荡的事情:签署或收讫请柬,互邀喝茶,或是到某家精心挑选但价格不算太贵的饭馆举行烛光晚宴(和茨特林夫人,不,和沙珀施尼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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