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斯洛夫斯基讲的故事大都与人身的在体性欠缺有关。人身的欠缺是自然而然的,如果没有对美好的欲望,人身的在体性欠缺本来算不了什么。动物没有对美好的欲望,也就没有对自身欠缺的苦恼。人性的苦恼都来源于人身的在体性欠缺与对美好的欲望之间的差距,自由主义伦理承认这种人性的苦恼是恒在的。个体生命的在体性欠缺与生命理想的欲望之间的不平衡,任何政治制度皆无力解决。
在基斯洛夫斯基的不同作品中,有一个故事母题出现过至少三次:一个女孩子喜欢唱歌,唱歌是她的美好生命的欲望,可是她的心脏有欠缺,不能唱歌,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基斯洛夫斯基对平等、博爱等现代价值观念的质疑,不是从政治原则的意义上说,这些价值观念没有意义,而是从个人的在体性欠缺的意义上看,是脆弱的。
保障个人生命的自由(包括对美好生活的想象欲望的自由),不允许一种历史的、总体(民族、阶级、集体)的价值目的扼杀个人生命理想的自由想象,是自由主义政治制度最低限度的正当性条件。个人自由不仅是政治理想,也是伦理理想——个人对美好生活的欲望自由,然而,由于个体生命的在体性欠缺,这种理想是难以实现的。自由主义伦理碰到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困难:既然承认人身的在体性欠缺与对美好的欲望之间的不平衡是恒在的,个人生命理想的自由欲望是易碎的,又如何可能把维护个人生命理想的自由欲望作为政治制度最低限度的正当性条件。
当人们在政治制度层面肯定自由理想的同时,如何在伦理层面肯定自由理想?《蓝》探讨的正是自由伦理的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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