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出于公安。《列朝诗集》丁十二《谭元春传》引金陵张文寺云:“伯敬入中郎之室①,而思别出奇”;袁小修《珂雪斋近集》②卷三《花雪赋引》亦谓:“伯敬论诗,极推中郎。其言出而世之推中郎者益众。”翁覃溪《复初斋诗集③卷七十《俪笙和予白斋之作、因论白诗、兼寄玉亭协揆》:“白苏斋渐启锺谭”④,则误伯修为中郎,欲与“初白庵”、“白庵”凑合耶⑤,抑于公安、竟陵家法道听途说也⑥。观谭友夏《合集》卷八《东坡诗选序》、《袁中郎先生续集序》,则中郎之子述之已化于竟陵⑦;小修《珂雪斋近集》卷二《答须水部日华书》、卷三《蔡不瑕诗序》、《花雪赋引》皆于乃兄几如阳明于朱子之作“晚年定论”⑧,亦不能谨守家学而坚公安壁垒矣。中郎甚推汤若士⑨,余见陈伯玑《诗慰》选若士子季云诗一卷⑩,赫然竟陵体也,附录傅占衡序,果言其“酷嗜锺谭”。中郎又亟称王百穀⑾,《诗慰》选百穀子亦房诗一卷,至有“非友夏莫辨”之目。盖竟陵“言出”,取公安而代之,“推中郎者”益寡而非“益众”。
后世论明诗,每以公安、竟陵与前后七子为鼎立骖勒⑿;余浏览明清之交诗家,则竟陵派与七子体两大争雄,公安无足比数。聊拈当时谈艺语以显真理惑。(417—418页)
竟陵、公安,共事争锋,议论之异同,识见之高下,乃如列眉指掌⒀。凡袁所赏浮滑肤浅之什,谭皆摈弃;袁见搬弄禅语,辄叹为超妙,谭则不为口头禅所谩,病其类偈子。盖三袁议论隽快,而矜气粗心,故规模不弘,条贯不具,难成气候。锺谭操选枋,示范树鹄⒁,因末见本,据事说法,不疲津梁⒂。惊四筵而复适独坐,遂能开宗立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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