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用来拴骚动的心,终就拴住了虚空。山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
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简桢《海誓》
一岁光阴将尽的时候,冬天渐深。那年十一月,下了第一场雪。陈旧而狭窄的宿舍门窗紧闭。夜里枕着黑暗中窗缝中呼啸的风声,在安全感中可以很快入睡。暖气管咕噜咕噜地发出轻微响声。清晨,小格小格的玻璃上有着模糊的雾霜。
宿舍的单人床,硬而窄,辗转反侧的时候,不停摇晃。清晨天未亮,宿管拉开电闸,日光灯陡然照得原本黑暗而安静的宿舍一片煞白。室友们顿时一片嘀咕和翻身的声音,有的赖床不起,有的迷迷糊糊地起来,打水洗脸,穿衣梳妆,叠床理柜,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嘈杂起来,汇成一股股声浪,吵得卡桑头疼。
她昨晚起就有些发烧,此时已经微醒,但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酸痛,眼睛干涩得睁不开,身上一阵冷一阵烫。她不打算起床。裹在被子里昏睡。
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开门关门的巨大响声将她再次惊醒。接着宿舍里逐渐安静下来。室友们离开。最后一个走出的人,啪地把灯关上。房间里陡然回到一种混浊压抑的昏黯之中。
天已经微亮了。风声却依旧穿越着,呼啸作响。
过于长久的睡眠使人头痛无力。她发烧,间或醒来,却没力气起床,翻身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过去。在深深浅浅的梦境中,模糊混乱的意象和人事构成一卷电影胶片,倒错并且快慢不一地从眼前拉过去,声音变得扭曲。
她最后梦见自己静止在一片无垠的月光之下的雪地。视野中只有一片苍茫的银白,像是一段平铺直叙的絮语,冗长无尽地蔓延。黯蓝的夜空中,除了皎洁夺目的月,再无其他。天地阒静地如同是世界的终点。一切都可以原谅,一切都可以忘记。人的一切将被洗濯,以没有罪与爱的赤子之身,消失到另一个世界去进入下一世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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