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讨论“全抄本”,题曰“初详……”,详是动词,不易译为“白话”;比如注释家遇有注不出的,就写上“未详”二字,意谓还考不明,弄不清——没懂得。她特用此“详”字,其有意乎?
如她用“详”字是自云要考个明白,那么“初”又何也?难道她读《红楼》是从此本开始的?当然不是。只能解释为:要想弄清各本先后异同,应从此本开始;而先后异同一“详”,雪芹写作的历程也就可窥大概了。
这种识见,比那死抱一个《庚辰本》而认定它是“最好”本子的看法,就高明多多了。
她举的例子中,包括着耐人寻味的“谜”。即如,晴雯的身世家庭原有表哥,何以说连籍贯、姓氏也不知情?晴雯是真病死?有无自尽可能?——我就如此疑过。
《芙蓉诔》特例破口痛骂的“詖奴”“悍妇”是谁?她解开一向诬指袭人之误,大有说服力。我自幸拙见也与之一致。
还有一个檀云的疑案。张爱玲认为檀云这个丫鬟似有如无,仿佛虚设,只在宝玉所作《夏夜即事诗》中出现了“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一联,麝、檀二人为对仗,而有一处又将“檀云”抄作“香云”。
这引起我的很大兴趣:我曾以为此联下句实与湘云有关——香云正即“消息”之一端也。
为何这么说?此联的“宫”“御”字令我注目,这不是夸张荣府用品“档次”高,皆有皇家规格(或解为皆元春所赐)。其实这与湘云的牙牌令“双悬日月照乾坤”、“御园却被鸟啣出”两句隐义紧紧相联。
这儿的“宫”“御”都非乾隆的事,是指弘皙自立朝廷,谋刺乾隆的“大逆案”的那一边——此案方是导致曹家二次抄没而彻底败落的巨变,而曹家的少女有的是在弘皙府当差服役而被株连的。元春应即其一。张爱玲误从别人之说把“省亲”拉扯在平郡王妃上,全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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