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每晚吃完伙房打来的饭,就夹着《资本论》到她那里去读——“营业部主任”
总该满意了吧。她把油灯从墙上取下来,放在土台子的罐头筒上。“高灯远照。”她说。房里果然显得明亮了许多。尔舍是个很乖的女孩子,除了有时缠着她,要她唱个歌,一点也不吵闹。她从没有问过我看的是本什么书,为什么要念书,也没有跟我说那天晚上从我手臂中挣脱出来时,劝我“好好地念你的书吧”的道理。她似乎只觉得念书是好事,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是一种高尚的行为,但脑子里却没有什么目的性。这方面,和那哲学讲师给我的教导就不完全相同了。
“我爷爷也是念书人。”她说,“我记性里,我小时候老见他念书,跟你一样,这么捧着,也是这么老厚老厚的一本。”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喜喜子这个没起色的货,放着书不念,倒喜欢满世里乱跑。我就不希待他!……”
这里,我仿佛窥见到她不“希待”海喜喜而“希待”我的秘密。从她比画她爷爷念的书本的版式,我猜测是一部宗教经典。可是在她的思想里,却没有一点宗教的观念;一个乐观的、开朗的、活泼的、热情的人被生活磨练了以后,就不会对生活本身再有什么神秘的看法了。
在灯光下,我抱着头读书。她和尔舍唧唧哝哝地在炕上说话。灯光把我头颅的影子投射到她们身上。尔舍好像也受到一种庄重的气氛的感染,嬉笑的声音也是悄悄的。我有时停下来,谛听着她们的笑声,完全能体味到她们给我的亲切的温暖。这间奇妙的小屋,几乎盛不下我们之间的绵绵的温情。它常常使我联想到航行在静静的海面上的一条精致的小船,联想到一个童话。尔舍睡觉以后,她就跪在炕上剪裁我那条“跟城里人一样”的绒裤。剪子沙沙地在绒毯上剪着。那沙沙声也是奇妙的、轻柔的,像一阵阵温暖的细雨飘洒在绿色的灌木丛里。她缝纫的时候,也不跟我说话。我偶尔侧过头去,她会抬起美丽的眼睛给我一个会意的、娇媚的微笑。那容光焕发的脸,表明了她在这种气氛里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她享受着一个女人的权利。后来,我才渐渐感觉到,她把有一个男人在她旁边正正经经地念书,当作由童年时的印象形成的一个憧憬,一个美丽的梦,也是中国妇女的一个古老的传统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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