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往东方山脚下走,山野村庄依旧,土地以及植被依旧,只有屋舍变了些样,土砖墙少了,代之以贴瓷砖的墙,或者灰色水泥墙。路径在感觉中窄小了,少时赤脚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土灰热热的烫脚,路边的狗尾草、马兰草、车前草以及苍耳子的叶子上,都蒙了一层灰土,红蜻蜓,老虎蜻蜓飞起飞落,它们往往落到菜地竹竿支起的豆角架上,绿翅膀的蚂蚱有时候从草地里蹦起来,透露出绿翅膀下的红翼。有一种长蚂蚱,俗称扁担勾,它的头的形状颇似那木质的扁担勾,飞翔的时候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菜地沟里,水泵抽上来的水流
漫不经意地流淌,被干渴的土壤滋滋地吸入。那些伏着镂花叶子的西瓜地上,必有一个吊脚楼式的瓜棚,光膀子的汉子躺在上面。
夏天的午后,空气炽灼,知了在杨树或柳树的枝头上叫,爬在坡坎上的南瓜叶子都拉耷着,喜鹊在山脚的空中鸣叫,空谷回音,在村庄之上回荡,或有喜鹊落在巨大的樟树树冠。那个时候,拎起蓝条子的海军衫,将领子顶在头上,热扎扎的痱子炸痛如蚁咬。这是通往圆门水库之路,东方山东麓一个巨大的水库,水质清凉,空山幽谷,清波荡漾,我的消夏之处便在那里。今时再走这路,勾起往时记忆,那炽热,那清凉,那宁静的夏之午后,忽然的感觉到岁月,像路边小溪的一泓,稍然流去已远,那渴望成长的时间,已如溪的卵石布满苔藓,一切都远去了,从北京回到东方山下,物是人非的情境,一些亲切,一些悲凉,五味杂陈地涌上心头。
走到一个村口,一口方形的池塘,一半是清水,一半是绿波,那绿波是浮萍和水草。我本能地从记忆打捞一番,少时是否在这个池塘垂钓过?没有。可是,围绕着东方山东西南北数十里的河湖池塘,都曾有我垂钓的经历。罗桥湖、四棵湖、汪仁、黄金湖、大王湖、花椒井……我记忆里的水和执竿四处奔走的少年时光又浮现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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