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在理解生物学某些深奥方面比祖先前进了很远,但对于死亡,我们仍然象我们的祖先一样采取十分复杂的、逃避的态度:我们象他们一样厌恶谈论个人的死亡,也同样不愿想到个人的死亡。那是不雅的事,就象旧时对男女混杂的人群谈论性病或堕胎一样。大规模的死亡倒没有以同样的特殊方式让我们不安:我们可以团团围坐在晚餐的桌边谈论战争,其中有六千万生命一朝灰飞烟灭。谈起这个,我们就象谈论坏天气一样。我们可以天天在电影和电视上观看突然的血淋淋的死亡,并且是色彩鲜活的景象,而用不着去忍住一滴眼泪。只是当死亡的数目很小、又发生在近处的时候,我们才开始焦躁不安地苦思苦想。问题的核心,乃是人们自身赤裸的、冷酷的死亡。这是自然界一切现实之中我们最有绝对把握的现实,而它却是说不得、想不得的。也许,我们比我们的前辈更不愿意面对这一现实,因为我们心中希望这事会离开我们。为了掩盖这种想法,我们愿意认为,我们有这么多似乎能驾驭自然的令人惊叹的方法,只要在今后,比如明年,变得更精明些,我们也许就会避开这一核心问题。
托马斯·布朗(Thomas Browne,Sir,1605~1682,英)说道:“活着这一长期的习惯使我们不愿死亡。”现下,这习惯成了一种瘾:我们执迷于活着;它牢牢抓住我们,我们牢牢抓住它,这中间的纽带越长越坚韧。我们不能考虑戒除这一习惯,甚至当活着已失去原来的热情,甚至连对热情都失去热情之后,也不想戒除它。
为了免除死亡,我们在技术能力方面已经走了遥远的路程,可以想象,我们也许能把死亡延迟更长的时间,或许能使寿命比得上俄国的阿布哈兹人。据说,那些人能延年益寿,身心旺盛地活过一个半世纪。假如我们能够摆脱某些慢性的、使人衰老的疾病,以及癌症、中风和各种冠心病,我们就会长寿。这话听起来很吸引人,也合乎情理,但一点也靠不住。假如我们摆脱了疾病,我们会在最后十来年中更好地安度晚年,但仍可能会按大约跟现在一样的时间表而终结。我们可能象那些遗传上不同种族的老鼠一样,或者象海弗利克(Hayflick)那些不同的组织培养系,在程序事先规定的天数内死去,控制它们寿命的就是它们的基因组。如果事实如此,我们终将老死,只是其中一些人可能在60岁就散了架,而另一些人则晚得多,这要依遗传的时间表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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