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这样想过:一个文化里若是对一套东西特别看得重,重到不太受理性的检讨,重到时常要为此动感情,这套东西必然是相当不容易得到的。反过来说很容易明白,我们生命所倚赖的没有比空气更重要了,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文化中有把这事实上十分重要的东西看得那样重的;除非有一天我们整天得在重庆大隧道式的防空洞里过日子,我们也许会发生一套特别看重空气的信条出来。我也曾用这个原则来解释为什么在饥饿的中国对于吃的一道会这样考究和这样的念念不忘。见了人第一句话:“吃过饭了么?”见了朋友第一件事是约个饭局。不先喂饱了对手,似乎没有话可以谈得上似的。一切聚会里,不论是结婚或是死了人,总是吃一台。连生孩子的动机也在怕死后过年过节没有子孙上祭,上祭也是吃。——这样讲究吃的文化却是一个大多数人吃不饱的民族。说来似乎矛盾,其实却是相配合的。
从这个角度去看美国的讲平等讲竞争,就不免使人想起了他们黑白的界线来了。当然,话先得说回来,在数目上说,中国能大吃大嚼的只占极少数,一般生产者每年能畅吃一阵的也不过几个节日;而美国能享受平等和竞争的,至少从理论上说,还是占多数。——这说法也许不大正确,但是我们得承认被拒绝于平等竞争圈外的有色人种确是少数。我在这里想说的是美国人这样重视平等竞争多少是有着一大批得不到平等和竞争机会的“黑奴”做着背景。
我记得黄裳先生曾在他《关于美国兵》的小册子里写过一篇《黑美非美》。当美国人说起“我们美国人”时显然并不包括那千万的黑美。我在读Mead女士那本The American Character时(就是我写这一路美国人性格的蓝本),也很明白地觉得,她心目中并没有这些黑美。譬如我在《在记录与起码之间流动着》一文中分析美国社会阶层的性质时,也找不到黑美的地位。如果我们把黑美加入这幅素描中,在起码的界线之下,大概不能不再加上一格不流动的、黑漆漆的底层。以黑白的关系来说,美国确可以和印度相提并论,用社会学的名词来说,是个caste的结构了。
Loading...
未加载完,尝试【刷新】or【退出阅读模式】or【关闭广告屏蔽】。
尝试更换【Firefox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多多收藏!
移动流量偶尔打不开,可以切换电信、联通、Wifi。
收藏网址:www.dd123.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