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与城市并没有固定的模式,而是相反,它的细部瞬息万变,它的全貌花样翻新,令人目不暇接,迷惑不解。
骆驼车队在沙漠中来来往往,眼中所见的全是陌生之物。单个的城屹立在大漠之中,从它里头反射出来的冷漠的光熄灭了旅人心中高涨的热情。城是排斥的,宫殿是不可进入的,就连宫门朝哪边开,对于这个长途跋涉者也是最大的谜中之谜。
编织工不愿停下手中的活计。他织出了广场边上的帐篷,商人坐在其中一个卖地毯的棚子里,那些华贵的地毯五彩缤纷。年老的地毯商人是编织工死去的父亲,他将脸埋在羊毛地毯中间,心醉神迷地回忆着已逝的青春。当编织工想仔细地辨认之时,帐篷就变成了没有墓碑的乱坟,西风从小教堂那边吹过来,旋转的金黄树叶融入他手下那螺旋的图案,一滴眼泪掉在一个细小的坟包上。图案中心那一根紫色的线,是通往广场的大道。孩童时代的编织工,在那路边卖过土豆。他记起最近一次的家乡之行。就在那条大道上,许多人在追一位黑衣女人。那女人跑得像风一样快,头部却痛苦地摆动着,老是向后看。编织工拦住女人,女人就尖叫起来,声音划破灰色的天空:
“看啦!看啦!这么多的人拦着我!”
人们停住脚步,编织工放走了她。她立刻拐进旁边的小巷,消失在那些矮屋后面。
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女人,带走了我们的梦!”
人们在窃窃私语,然后叹息着散开了,各自走进那些年代久远的、发黑的木屋里。
夜总是很长。没有月亮的夜里,编织工走进空阒的编织房,像他父亲一样将脸贴着羊毛挂毯,静静地倾听大地深处传来的声音。他动了动自己的指头。一离开编织,这些指头立刻呈现出正在走向老年的僵硬。公墓那边有人在哭,编织工熟悉那个声音,那是孤儿。孤儿每天在城里游荡,看见年长的人就问:“你知道我几岁了么?”对方不知道,孤儿就沉痛地摇着头,悻悻地走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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