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五香街的故事始终,寡妇可算得上一个灿烂夺目的人物,这个人物,我们现在要好好地总结一下她的历史功绩,对她的性格进行一番深入的探讨。在以上的故事部分,我们还只是涉及了她的表面现象,更多地着笔于她的形体,以及由这形体而延伸出来的种种性格特征,我们的印象似乎是:寡妇正是由于她的特殊的体态,由于她的天赋的素质,才在五香街占据了一个显要的位置的,她的一切功绩的根源就在于这个“特殊”。假如她不是生得这般有模有样,这般挑动性欲,那么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就很是个问题了,而做出了成绩是否得到精英和群众的这般重视(几乎与天才一视同仁)也更是个问题了。这个印象正是我们要纠正的。我们的结论正好相反:寡妇不是由于她的个体的特殊性,正好是由于她的普遍性与代表性,才在我们五香街获得如此显赫的地位;受到众人爱戴,成为一个类似巾帼英雄的人物的。第一,寡妇具有强烈的性欲,这种性欲一直保持到了她的老年仍然丝毫未减。这正是我们大部份五香街人的特色,在我们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五香街人中,这种性功能方面的表现尤为显著。你走遍全街,几乎看不见一个阳痿或女性阴冷症患者,所有的人全精通、热衷于房中术,一谈起“业余文化生活”就浑身来劲,就连80岁老翁与13岁孩童也不甘示弱,这是一些强壮的百姓,富于进取与创造。X女士,出于内心的虚弱与害怕,将他们一概称之为“赝品”,其实是想借此来突出自己,没想到这么一搞适得其反,弄得人家对于她本人的性别倒产生了怀疑。为说明我们人民货真价实,我们可以随便举个例子(这种例子比比皆是)。比如药房老懵,今年已经83岁,就居然还能搞风流艳事,与人行房,这样的例子在古今的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这老懵外表并不强壮,甚至孱弱,体内却是钢筋铁骨,元气丝毫未损,他不仅毫不畏惧与人同居,居然还能做到让年轻妇人“满意”、“招架不了”的地步!只此一例,就足以驳倒X女士的诡论了。当然,要做到返老还童,我们五香街人还有许多祖传的仙丹妙药,老懵身在药房,不能不说是从那些药品中大得裨益,因而永葆青春的。前不久他还甩掉了X女士丈夫好友的老婆,又搞了一个16岁的姑娘作保姆。那姑娘终日呆在阁楼上为他看家,已经养得“面如桃花”、“肤如豆腐”了呢!那老懵,更是人前人后一副老当益壮的派头。我们人民的这种普遍特点,是得益于世代的遗传,也得益于我们这地方的风水。这风水不但使我们具备了免疫力,也促进了我们的生殖能力,使我们的队伍日益壮大,人数众多。至于寡妇的性欲与其生殖能力成反比,这又是另一个范畴里的问题了,下面我们要涉及的。X女士对于五香街人的污蔑是不值一驳的,从古到今,性的问题在五香街实在算不得一个问题,这只要看看我们众多的、茁壮的后代,就可以下结论了,在我们这里,只存在节制的问题,不存在提倡的问题,我们全都循规蹈矩,温文尔雅,施行文明的“业余文化生活”。凡纵欲的,图谋不轨的行径均受到广大民众的唾弃。(例如老懵的行径就已遭非议了,哪怕他能使那姑娘“满意”,哪怕有人暗中羡慕他,他的表现也已受到宣传机构的指责。我们期望他“浪子回头”,来一个明媒正娶,与那姑娘结为百年之好。)第二,寡妇一生中自始至终将自己的性欲压抑下去,从来也未与过世的丈夫以外的任何男子发生实实在在的肉体关系,成为五香街一位公认的楷模,她这一高尚的精神境界,又带动、影响了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子和女子(例如X女士丈夫好友,例如煤厂小伙,例如X女士同行女友,还有笔者等),从此精神上的友谊在我们五香街便蔚然成风,使外人一到此地就觉得空气新鲜,神清气爽。说起来这又并不是寡妇的新发明,这种心理素质早就存在于比她年长的头戴黑色小绒帽的孤寡老妪身上,也存在于她的表哥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身上,寡妇将这种普遍的优良品质加以发扬光大,才作出了今天的贡献。精神上的友谊的确高于人的生理本能,正是由于它,我们人类才得以共同创造了历史,得以相互依存的。就是在夫妇关系中,精神上的这种联系也是占据着头等重要的位置的。笔者就亲眼看见好多对夫妇,由于这种精神上的爱情过分强烈,以致忽略了生理的本能。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极为稀少,甚至没有,但双方较之旁人更为情深意笃。这种结合总能白头到老,虽无后代,也是完美的典型。笔者并不要求人人都过这种禁欲主义者的清淡生活,只是希望大家将精神恋爱提到第一位。我们的煤厂小伙,自从经历了情感上的波澜之后,如今已经成熟得多了。他毅然断绝了与金老婆子的性关系,搬进X女士丈夫好友所在的工棚,与他成为了永久的邻居,这又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与寡妇、X女士丈夫好友、孤寡老妪等比较起来,他当然远不如他(她)们完美,他是一个犯过错误、成熟较晚的孩子,受到过不健康思潮的侵蚀,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为X女士所控制,沉溺于肉欲,他的同僚金老婆子更是如此。现在黑暗已经过去,他们自觉地醒悟了,满脸惭愧、自责,决心立刻重新奋起,与自身的罪恶欲望作一番空前的搏斗。搬家的那天喜气洋洋,金老婆子也蓬头赤脚跑来帮忙,跑来跑去的,像姑娘一样矫健有力,一咬牙就能将一张书桌驮到背上,行步如飞。她说:“早就盼望这一天了。”又说:“这小子在5岁时,我就断定他是个有出息的家伙,现在经过我一番调理,他是显见得一天天不同了。”为庆祝煤厂小伙自立门户,开始新生活,大家全拥进工棚里来唱歌,还肩并肩,手牵手跳起了圆圈舞。X女士丈夫好友则为意外地获得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感动得嚎啕大哭,哭完之后又笑,告诉大家:他的事业不愁后继无人了。从前多少年,他一直在一条幽长的隧道中爬行,现在忽然就看见了曙光!煤厂小伙搬好家之后,寡妇为便于言传身教,在小伙的工棚里呆了五天五夜。她充分估计到这青年的思想还很不稳定,决不能掉以轻心的,所以她就抛开了一切来帮助他了。五天五夜,他俩一直在不停地谈话,推心置腹,娓娓道来,即使是谈得疲倦,在泥地上(煤厂小伙决心从此睡在地上)背靠背地进入了梦乡,口里还在不停地谈。他们所谈的,全是有关天堂的问题,在五天五夜里,煤厂小伙一下就换了脑袋!他变成了一个思想深邃的人,对于寡妇的每一个句子,每一声细微的叹息,他都从骨头里感动,都全身发抖,到寡妇用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时,他已是泣不成声了。“从前的生活就像一场噩梦,”他忏悔道,“啊,但愿我能重新降生,重新开始!”寡妇安慰他:他这实际上就等于重新降生,重新开始,今后的日子还很长。他将一天等于一年地活下去,像她似的,有一天他会惊奇地发现,自己是何等的透明与丰富,过的是何等有意义的生活。如今她已彻底升华上去了,取得了与神明对话的资格,一张眼就能看见天堂里的事,但她还不满足,她还要继续修炼,修炼本身对于她已成了一件最大的乐事。接着她又告诉煤厂小伙,作为一个长者与导师,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切的细节,才能谈得上对症下药,假设他已与X女士有过肉体关系的话,请他毫无遗漏地谈出来,如果没有,如果他只是单相思,也请他谈出那种意念淫的细节,越详细越好,对他的病症越有利。她能够理解一切,哪怕是说出了最最污秽不堪的情节,她也决不会嘲笑他,反倒要鼓励他。因为这正是他重新开始的第一步,他必须先“吐故”才能“纳新”。煤厂小伙鼓起勇气涉及自己的隐私了。第一种假设他显然是不存在,于是就谈第二种,谈他在漫长的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的单相思,脑子里出现过的各种卑劣的图像,那图像总以自己为主,赤身裸体,丑陋无比,而X女士只是一个朦胧的背影。他详细说及了自己每一种可能的动作,其间总夹杂着对于金老婆子的肉体的体验,颠三倒四,逻辑古怪。寡妇不眨眼地看着他,鼓励他往下说,用双手抚摸着他的小肚子,像哄婴儿一般轻轻吻他的颊,每当他说得疲乏,渐渐地眯起眼来打盹儿,寡妇就毫不怜惜地弄醒他,提醒他:“离新生还差老远呢!”于是他重又打起精神来叙述,重又犯瞌睡,而寡妇又冷酷地弄醒他,如此反复几次,他的脸庞就渐渐变得尖削,眼珠可怕地突了出来,嘴角流出涎水。在他终于闭上了眼,谁也推不醒的时候,寡妇就起身去厨房舀了一瓢水转来,朝他兜头浇下,口里说着:“这下好了,这一着是最有效的,你总不要松懈,不停地说下去,此外还能怎样呢?”住在临街工棚里的这两个人,现在是成了五香街的先锋分子了。他们并没有与外界隔绝,一个又一个的信号从工棚里向外发出,接受了这些最新信息的群众中就掀起了一阵阵浪潮,他们关在破屋里做梦,而那梦幻世界笼罩着全体百姓,梦幻世界正是百姓处于其中的日常生活,只不过他们有点健忘,有点心不在焉,总将这码事抛到脑后罢了,如今有了这两个执著的先锋分子,作为备忘录,作为报警器,生活中的积极性就得以大大提高了。从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也证实了这一点。不久前X女士丈夫好友又带给大家一个消息:那位存在于捕风捉影中的X女士的新奸夫P,已经与女士有了第一步的接触了!这消息使得情绪渐渐松弛下来的群众重又振奋,重又高涨,他们日益深切地感到他们是离不开这两位先锋分子了,何况他们还住在工棚里,睡在石块或泥地上,要上别处去寻觅两个这样大公无私而又不辞劳苦的公务员,怕不是很容易的。年近50的寡妇现在是更有仙风道骨了,在工棚作为煤厂小伙的指导教师住了五天五夜之后,她就穿上了肥大的黑袍子,将那曲线毕露的身体遮了个严严实实。当她庄重地行走于马路上时,就如一大团乌云滚滚前去,令五香街人慑服、敬仰。人们不再提起寡妇往日的“性感”,要提的话,也绝不与现在的寡妇沾边,而是用一个新的绰号代替从前那位令人神魂颠倒的人物,例如称之为“茶花树下的俏娘们儿”之类的。身着黑袍的寡妇如今是更有魅力了,这种排除了性欲的魅力如大海,如彩虹,如原始的林莽,如漫天遥远的星辰,既神秘、幽美、令人陶然如饮清风,又健康、严肃、空灵、有将人类从地面拔高到云端,与天堂面晤的神奇功效。总之只要看她一眼,哪怕是一个性欲勃发的野小子,也会诚挚起来,高尚起来,立即将欲望转化为工作的动力,艺术的灵感,理想的追求等等。第三,寡妇敏锐的目光所具有的穿透力(这表现在对性问题的探讨方面,对传统审美情趣的维护方面,对男性同胞的估计方面等等)正好代表了我们五香街人在这方面异乎寻常的素质,说穿了,我们每人的眼睛都是一架结构复杂的显微镜与望远镜。(X女士的小把戏可以休矣。)正因为具备了这种优秀的素质,所以我们才能“不动声色”的呀!要不,X那套惑人的巫术,她的胆大包天的行为,怎么丝毫也扰乱不了我们的社会秩序,反而对我们是一种有益的促进?这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呀!X女士曾大放厥词,说我们“谁也不关注自己的眼珠”、“不照镜子”等等,以她那种浅薄的思维哪里能够理解我们彻底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呢?我们从生下来就具备了这种能力,这种眼光。我们早就将自己的身体结构和特种性能观察得清清楚楚,哪里还用得着挖空心思去搞什么镜子之类的游戏呢!X女士的这种议论无异于“坐井观天”。所以事情恰好倒了过来:不是X女士从镜子中发现了什么(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宣称自己的发现),而是我们天生的这种目光洞穿了她的躯体,将她搞得一清二楚,她再有狡诈的本事,再放烟雾也无济于事,我们安静而又严肃地排坐在屋檐下,而同时,一切问题正在暗中“自行了结”。最能表现我们敏锐目光的便是对谷仓案件了若指掌一事。这种玄妙的事,有谁去调查过,有谁搜集过情报呢?没有。我们好似漠不关心,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昏昏欲睡,但只要谈起案件来,谁都是长篇大论,激动不安,如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这其中的奥妙,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全都“看见了”,虽然各人见到的不尽相同。假如有必要,我们还能在事情未发之前就看清眉目呢!只有目光具有穿透力的人才会有思路清晰的大脑,我们五香街人凡事重分析、重逻辑规律的探讨,多半也就因了这超人的目光。若换了外人来调查谷仓的事件,他们便会陷入子虚乌有的惶惑中去,周旋老半天一无所得,然后败兴而归。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脑子里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图像,连假设的也没有。我们五香街人,只要召集一次黑屋会议就解决了这个疑难问题,连嘴唇也不动一动,就人人心领神会。所以说,寡妇的目光决不是她独有的,高出于众人的东西。我们欣赏她,钦佩她,也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异之处(比如像X);正是因为她能代表众人的利益,我们才打算将来尊她为天才(这个许诺将在她临死前兑现,所以她要经历与笔者同样多的磨难,在那以前,她的天才身份只有笔者能辨认出来)。一想到她,即想到我们自己,一种亲切的依恋之情油然而生。我们看着她的秀目,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舒服,这种目光的交换总能使我们飘飘然,生出许多崇高的意念。X女士的目光那就不同了,不但陌生,空洞,别扭,还使你没来由地恐怖,一阵阵起鸡皮疙瘩,你很难与她对视5秒钟以上,即使偶然一瞟也使你晕头转向,乱了方寸。因为她的那种目光,根本就不属于我们所熟悉的范畴,或者说不属于任何范畴,那纯粹是她个人的瞎胡闹。那种目光只能代表她个人的恶劣倾向,谁都对那目光感到憎恶,哪怕自己的背影被她盯视都受不了,就如真被谋杀未遂(如前提到的软刀子杀人一事)一样暴跳如雷。她不是已经用“桔黄色的光波”杀死了一个Q吗?谁能担保下面出现的P或Y的命运呢?谁又能担保她没将这种目光遗传给她的儿子小宝,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作恶呢?谁都没法担保。于是我们只能采取用我们自己的目光将她“排除”的策略,对这个策略她是无可奈何的。我们订出这个策略之后,决心除了买卖上的交道之外,大家都不再在她的铺子前久留,就是在买东西的时候,也要防止与她发生目光的交流。我们分外紧张,一走进炒房就蹲下身子,恨不能将身体缩细(大家都知道目前一段时期X的目光一贯平视或上视,从不下视,才采取 了这个特殊姿势的);或者就人站在店门外,只将一只手臂伸了进去交钱,取东西,取了就跑。还有人穿身大红长袍,戴上红色眼镜(X最讨厌红色,这种情形下她必定像见了鬼一样用手抵挡扑面而来的红光,哪还顾得上看清来人)去炒房买东西。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天,我们亲爱的寡妇用她那清纯的、正义的目光与X女士淫邪的目光交锋,一个回合就将她“击败了”。这个新闻第二天就用大字标题刊登在黑板报上。“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寡妇沉着地面带微笑地说,“你只要迎上去就会发现那实在是虚弱不堪一击的。这种事,我早料到,你们有兴趣的话,大家都可以试一试。”大家却犯不着试,有我们寡妇的试验已足够证实了,寡妇代表了大家的能力。总之X女士的目光是虚弱不堪一击的,我们全体都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第四,寡妇的辨别力与钻研精神,临危不乱的处事风度,正好也代表了五香街人的集体个性。这种个性使我们轻易地渡过了难关,容纳并消化了天外来客似的X一家,不但没被她同化,反而将他们当作营养为我们的肌体所吸收,这样的例子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确是罕见的。比如在同行好友叫叫嚷嚷,想要“捉奸”的当儿,我们的民众就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冷静,谁也没有乱动一步,当时大家既没有商量,也没有讨论,只有一种默契,一种铁的一致性在起作用,这种境界可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达到的。我们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只有在我们这种地方,遇上我们这种民众,X才能得以自由自在地发展,才能生出这整个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即使到最后她为我们所消化,故事本身却是充分感人的(哪个民众不为自身的历史所感动呢?)。若换个地方,她必定被人“捉奸”,或奸情根本来不及萌生,她的肉体就为人所剿灭。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奸情得以一次又一次的实现,民众叫好,淫乱之潮席卷整个社会。睁眼一看,只有我们五香街才是X生存的理想家园。她降落在此地,表面看去是个偶然事件,实际上内里充满了必然性,没有五香街,就不会有X,也不会发生与X有关的这整个故事,五香街是X的温床、摇篮、母亲(她在最后终于要向这母体的子宫复归——消融)。X是到五香街来之后才成其为X的,我们塑造了她,成全了她,在她的由衷表演的折射里,我们的集体精神得以发扬光大,这一切的实现又得益于我们素有的优良品质——通过修炼自身达到控制外界。一个母亲,是不会随便抛弃自己的孩子的,哪怕这个孩子是个无赖,是个叛逆,情况也不会例外。X女士一来到五香街,我们人民大众,虽然嗅出她身上那种异己的气味,仍然像往常一样,张开了自己的怀抱接纳了她。所有的人,只要生长在这块土地上,无一不是母亲的孩子,无一不受到她慈爱的关照,我们人民与这土地早已融为一体,我们中间不断地产生寡妇这类出类拔萃之辈,他(她)们坐在临街的黑屋里一动不动,闪光的大脑却洞悉了外界每一细微的动静,时至今日,这种高度发达的功能的作用已无法估量了。现在别说是一个X,就是再来她十个,我们也是胸有成竹,还要拍双手赞成的。从前寡妇在性问题上钻研出的那种高深理论,已成了我们历史上的里程碑,她不仅没有过时,还将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指引我们前进。这理论的缔造者,又在进行新的突破了,她的才能是不会枯竭,她也不会长久停在一个老地方的,“她总在朝纵深挺进”。她的脸上晃耀着慈祥的灵光,她的形象与这大地母亲日益相似,没有养育过孩子的她,如今成了我们五香街母性的神圣象征,遇见她,我们的男女老少全都由衷地叫一声“母亲”。有人回忆起很久以前的情形,那个时候,我们这条街上还没有来过X,更没有发生过X与Q之流的奸情,那个时候,我们的寡妇也没有充分显露她的天才。当时的五香街真是如一个静寂的小岛,人民就如岛上纯朴的蚂蚁。是否因为X的到来就搅乱了我们的生活呢?应当这样说:我们素有的优良品质与高尚情操,通过X这个人物得到了典型表现。实在,这个X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人物,她之所以降落在五香街,而没降落在其它的地方,也是应了我们人民的召唤而来。“那是一个难忘的日子,那一天的早上,地上开满了大丽菊……”我们全都爱哼这个伤感的歌子。从那一天起我们这些不声不响的蚂蚁高声地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一个个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我们哪里是什么蚂蚁呢?同志们,你们已经看过我们的表演了,你们将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X还将继续活下去,我们的表演随着Q的消失而告一段落后并未结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新招还在后面呢!不久前我们遇到过一点疑惑,那是一天中午,大家坐在街沿上。一个16岁的大孩子用清脆的声音对我们大家说:“这X的事件,实在是没有一点意思啊。”我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厉声质问他;“为什么?”他说不知道,反正没意思透顶了,他一直想摆脱出来,去山上采集蝴蝶什么的,他已经浪费了好多宝贵的青春了。他说了又说,说得一脸紫红,像个大茄子。我们就问这小子今年几岁了,他说16,“差不多17了呢!”众人先是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脸上好没趣的样子,后来我们的寡妇过来了,她用一只手抚摸着那孩子的头发,有好久沉默无言,只一味地叹气,叹完气,就做出要走开的样子,后又忽然停住,细细地打量这孩子,问道:“你曾经有过精神上的寄托吗?你追求过某种光明的东西吗?”那孩子一怔。茫然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就渐渐地强硬,渐渐地有威力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谈论人生的意义这种怵目惊心……的大问题呢?啊?你想要将你的父辈们的精神成果一笔勾销?从你懂事的那一日起,你就理所当然地认定这个世界一贯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生到这个世上来坐享其成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从来也没能够料得到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你的先辈们一直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爬行,前面既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光明,只是凭着内心那种坚定的信仰,我们才能作出这种不懈的努力。我们可以说是在绝望中抱着希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拼死一争’,才打出今天这个世界来的。有的时候,我们大睁着双眼看看四周,简直就是漆黑一团,死路一条,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你哪里体验过一星星?你怎么竟胆敢说什么‘没意思透了’这种胡话,你怎么竟胆敢蔑视你的先辈们的勇敢追求?看着你这样的孩子,我们真是痛感自己的疏忽。除了享乐,除了说大话,你们那脑子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呢?你出言不逊,要抛开你的先辈们争来的一切,以示自己所谓的清高。但是亲爱的孩子,你有什么呢?你将凭什么在这世界站稳了你的脚跟?就用采集蝴蝶这种逃避的行为来显示你的叛逆精神吗?难道我们的青年,都会成为身背蝴蝶网的花花公子,成日里在荒山上游逛?啊,我真是不敢想象这种景象。你一定要不顾死活往地狱里钻,我不管,我只想问你凭什么你要说‘没意思透了’这种话?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些追求者,这些满心向往光明的人倒是一些空虚、愚昧的,‘没意思透了’的家伙,要靠着你们这些狂妄之徒来重新建立一个世界,只因为你们看不惯现今这个世界!我们这一辈人,一 生都在奋斗中度过,每分每秒都过得紧张而充实,我们没有时间来考虑有意思或没意思这类闲人们的问题。自从X事件出现,我们从隧洞中看到一点光明,燃起希望之火之后,我们惊喜而又忙碌,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这场搏斗中去,人人都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英勇精神和超人的胆略,凭着这股精神的力量,我们终于战胜了外界的黑暗,走上了光明大道,我们因此而获得了新生。这个孩子,他是我们五香街人的骨血吗?他坐在此地,满不在乎地晃荡着细细的……(当然是细细的!)腿子,装腔作势起来,居然大家就认真相信了他!我要说:此地并没有这么一个孩子,他也没说任何有关我们命运的话,他只是张了张嘴,跟我们大家开了开玩笑,如此而已。因为要相信那种话,相信说话的人的存在,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住在五香街,是我们大家的孩子,他在一天中午和大家开了个玩笑。我想他会同意我这个说法的,对吗?亲爱的孩子?”她拉住孩子的手,而那孩子,不由得就腼腆起来,似乎大家全看见他点了点头,还呜呜地哭起来,将脸藏到寡妇的黑袍里。“这样的孩子,仍旧是可爱的。”寡妇抬起脸来转向众人,“对于这个事件的研究,是越来越深入了,我们朝着那迷雾中的火炬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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