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心在她的小说《预知死亡纪事》一开头这么写着:“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名性急的毛姓之人,数十年前写下此诗,随后他果然也如愿做下了朝夕间天地翻转之事。”
追逐伟大目标,从而弃绝常识牵绊、落入意识形态笼罩之中,对中国这块古老土地而言,还是上个世纪不到百年间的事,再之前长时以往并不是这样子——这关系着两个性急且意图伟大之人。朱天心笔下所说的这位毛姓之人,要在活着时如诗中言志的一人权倾天下,还要他统治的整个国家快快脱胎换骨,超英赶美,好亲眼看见遥遥走在举世人类最前头的动人景象;另一个则是此人奉为导师的人,他格局更大,自称找到了人类历史的决定性走向,急着驱赶整个世界、驱赶每一个人进入下一个更美好的历史阶段。两个伟大加一起,其结果就叫无所遁逃于天地,所有原本只求安心过日子的普通人也只能奉陪跟着伟大起来,六亿神州俱尧舜,阿城在他另一本书上说,满街走圣贤,这景象真越想越骇人。
当然,到二十世纪末事情有点逆转过来了,今天我们常感慨,之前五十年,是大陆搞政治,我们台湾搞经济;这眼前几年,则轮到我们搞政治,而大陆开始认真搞经济——我想,我们把此话代换成“轮到我们搞意识形态,大陆搞常识”,看来也完全是通的,也因此,阿城这本向着祖国同胞书写的《常识与通识》,于是就该轮我们来读了,而且非常值得一读。
在这些伟大来临之前,中国,相对来说,一直是意识形态较稀薄的国度。当然,意识形态之生有其人性理由,大概不可能完全根绝,但比方说两种大型意识形态之一的宗教,在中国就不发达不伟大于是也就不怎么死人,这里先就少掉了一个;另一个也属劲爆级的国族主义,则强度略略比宗教严重,但也还节制,基本上还受现实主义的管辖,不至于脱钩而去成为无限上纲的种族生死仇恨,也因此,今天我们重新描述这个老文明,会倾向于用迟缓停滞而不是伟大华丽,这是常识胜过意识形态的必然呈现。
Loading...
未加载完,尝试【刷新】or【退出阅读模式】or【关闭广告屏蔽】。
尝试更换【Firefox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多多收藏!
移动流量偶尔打不开,可以切换电信、联通、Wifi。
收藏网址:www.dd123.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