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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末尾,茅盾文学奖在京举行颁奖仪式后几日,我托白烨终于打问到了文学理论家陈涌的家居住址,两人便去拜望。
一个在通常的住宅区罕见的阔大的门。门口有军人站岗。白烨正要出示证件时,一个小女孩从里边出来引领我俩走进大门。她是陈涌家的保姆,陕西安康人,我的小乡党,真是巧了。走到内院中间,小女孩说伯伯自己也来了。矮矮胖胖的一位老人,淡淡地笑着,说他不放心进门时盘查的麻烦。一件深色的半旧的夹克服,乍看像一位闲淡的退休老工人。
这是老式结构的单元房,书房兼用会客,也就是一室住铺的小房子。早已过时的格式老旧的沙发,紫红油漆的木制茶几上全堆着书籍、报纸之类。我们三人便坐下聊天。陈涌说话很平和,他祖籍广东,语言中残留一缕乡音。我突然有一错觉,听他说着文学创作,犹如我许多年前在农村基层工作时听一位老农叙说农桑之事。
1997年酷暑时节,我在西安听到北京的朋友传话,陈涌认为《白鹿原》不存在“历史倾向性问题”,对我无疑是一股最抒怀的清风。直到10月下旬茅盾文学奖正式开评,陈涌把这个至关重要的观点在会上正式坦陈出来。关于《白鹿原》存在“历史倾向性问题”,几年来我自信属于某种误读或误解,然而也没有超脱到不无困扰;我相信这种误读或误解终究会得到匡正释疑的,只是没有料到会在1997年内发生,况且是由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陈涌完成的。我虽然也久已心仪茅盾文学奖,然而这种误读的被释疑被匡正,才是我首先期待的最根本的结果。当这两个结果同时形成时,我对陈涌老人已不单是知遇,而是由衷地钦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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