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我和他会见的一切都蒙有一层让人羞愧难当的色彩。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我十四岁。我的心里充满了对现实生活的热烈的憧憬,不耐烦地等待着它的到来。在服满了漫长的童年的刑期之后,我将会被释放出来,踏上现实生活的旅途。
结束几乎就在眼前。我已进入少年时代,我要在十五岁念完高中,然后,再然后……一切都会揭晓。与此同时,我在等待,在计算着时间(还是十四岁)。我们家不久前从亚利桑那州南部的沙漠地区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南部的海岸边。这是一个新环境,有新的消遣的机会,我对此表示欢迎。一九四五年,我那到处漂泊的寡妇母亲再次结婚,嫁给了一个英俊的陆军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他的胸前挂满了勋章,身体里还留有炮弹的碎片,被送到这沙漠地区来住一年的医院(他在一九四五年六月六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五天后被击落),在这里他把她击落了。第二年,我们这个重组的家庭的一家人——母亲,继父,小妹妹,小狗,从过去的日子里留下来的名义上领取工资的爱尔兰保姆,加上总是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我——搬出了我们在图森市郊的一条泥路边的灰泥粉刷的平房(桑塔格上尉就是在这里加入我们家的),搬进了圣费尔南多谷的一座小房子里。小房子有舒适的百叶窗,周围是蔷薇花丛篱笆,门口还有三棵白桦树。在这里,为了重现家庭生活和我那难以让人信服的剩余的童年,我通常假装安静地坐着。我的继父虽然已经退役但仍然精力充沛,每到周末,他常常把牛里脊肉和涂了黄油的玉米用锡箔紧紧地包好,让我们在天井里烤来吃。我吃呀,吃呀,看着我郁郁寡欢,瘦骨伶仃的母亲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我怎么能不吃呢?继父的精力充沛得可怕,而母亲的神情却冷漠得吓人。他们没法开始玩家庭了——太晚了!我跑到了一边,虽然我看上去还是那长着一张婴儿脸,发育过度,正在大嚼着第四个玉米穗的女儿,其实我已经走了。童年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直至战争结束(这是战争时期的惯用语,它第一次给了我一种示范,可以为了有利于更美好的将来而以居高临下的方式看待目前),直至战争结束,你都可以显得喜欢他们的娱乐活动,避免冲突,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其实我是害怕冲突,我也实在是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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