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格会反对我们这样做,因为“通过设法把老照片放置在新脉络中,来重新编排老照片,已成为图书业的一大生意”(《忧伤的物件》)。但是以书本形式收录照片,以及甚至干脆给照片配上引语,正如桑塔格所说,是一种“愈来愈普遍的做法”。
自从达盖尔(Louis Jacques Mande Daguerre)和塔尔博特(William Henry Fox Talbot)这些早期冒险者在视觉图像的荒原上宣布新矿藏的发现以来——其精确的年代大约是1839年,在摄影企业(enterprise)——桑塔格褒贬不明地采用这个单词——的名下,已积累起无可计数的财产。
从这堆财产目录中随意抽取一些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问题,证明桑塔格言必有据?或者还证明我们没有偷懒?以桑塔格的观点来看,如果把一张照片从将其固定在某一特定时空的系绳上松脱开来,它将变得抽象、毫无意义、仅残存下一点褪色的“过去性”——如同脱离目录的考古学标本,只能用来满足古玩收藏者的偏执癖好。
这并不是为桑塔格添加注释的新方法,我们从桑塔格妙语连珠的散文中择取一些句子,为这些句子配上(我们自以为合适的)照片,是因为桑塔格说过:重要的是恢复我们的感觉,我们必须学会去更多地看,更多地听,更多地感受(《Against Interpretation》)。
为这本书配上照片的另一个效果是,这些图片给桑塔格的这本小书带来一种摄影史(摄影简史)的虚假面貌。通过编排这些图片,我们更直观地看到,桑塔格论述所涉及的摄影图像贯穿整个世界摄影历史,最早期的摄影开拓者们充满发现新事物的喜悦之情,戴维·奥塔维乌斯·希尔(David Octavius Hill)和茱莉亚·玛格丽特·卡梅伦Julia Margaret Cameron)试图以照相机捕捉世界之“美”。“布拉塞”(Brassai)和“维基”(Weegee)则发现照相机能够揭示世界之更阴暗的一面。而超现实主义者如曼雷(ManRay)对道具(机械、花朵、日常用物)的奇特组合,以及出人意外的技术想象力(拉约图像、过度或多次曝光、合成),竟然迅速地变成商业摄影的常规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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