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十二月,竟有机会四过信阳。
三十多年前的信阳旧貌,已经无可追忆,如我的青春。
那时我刚从大学毕业,第一次出差,就是随同一位资深职员到信阳,了解一个有关农业生产的问题。
彼时的信阳老百姓,已在“信阳事件”中先期尝到人祸的厉害,哀鸿遍野,黄土地里是一座接一座,连青草也来不及长的新坟……可是善良的信阳人满面重生的喜悦,以为在中央的过问、处置下,“信阳事件”的噩梦已然过去。
他们还不知道,马上面临的是举国上下的大饥荒。
我同样不知道。尽管机关里的食堂已经开始“瓜菜代”,我对局势的严重性,还是没有一点察觉。我那时懵懵懂懂,正像现在一位年轻的编辑,看到我在文稿中使用“瓜菜代”这一字眼,竟问我这是广东菜系还是山东菜系。
在信阳,我们整天吃的是掺了麦子秆的窝头,通过嗓子、食道的时候,有一种被利刃刮过的爽利,大概和现在男士们用“吉列”刀片刮胡子的感觉差不多,但这已是对上面下来的同志的优待了。
信阳的状况让我十分忧虑和迷茫。那时候,明明白白人民公社好,就像现在唱的“明明白白我的心”,而我为什么却不明白了呢?
我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庆幸自己临时修改了毕业论文的选题,没有随邹鲁风校长赴信阳,做“人民公社好”的社会调查。可我不明白,后来校方为什么让随邹鲁风校长作调查的同学,在校整顿思想并延缓一年毕业?我也不明白,大学里唯一让我敬佩的邹鲁风校长,信阳调查后为什么被“换防”至北京大学,更不懂这个叱咤“12·9”学生运动的人物,“换防”至北京大学不久后便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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