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林从孙玉峰家里出来,觉得身上十分躁热。他轻轻地扯开衣衫,让南风吹着裸露的胸腹。他手扯着衣襟,两臂张开很大,觉得这样大约能够多收入一些凉风。他就这样张着手臂走下去,步子蹒跚,哈哈地笑着,好像喝醉了一般,两腿有些轻飘,步子急促而细碎,一直向前走去。他要回家去,可又并没有跨进那条走熟了的街巷,而是沿着一条小路走下去,渐渐出了村子……
哦哦!多么辽阔的原野,温厚的、润湿的夏夜。海滩小平原上,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大片大片的麦子已被收割,那在田野上泛出微微光色的,是那又齐又平的、雪白的麦茬儿。麦茬儿之间该是刚刚生出四五片叶子的玉米苗儿了,它们最小的直立在中间的一个叶片上,骄傲地挑着属于它自己的那一滴露珠。土地的确有一股厚重的香味儿,它和地脑沟畔上茂长的茅草中发出的透着微酸的香气、和路边树叶上发出的清香、和漫野里飘流着的野花野果的甜香,统统混合在了一起,只有庄稼人才能把它分辨出来。泥土的气息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晚里默默地熏陶着它的稼禾、它的树木、它的果实。蛐蛐儿以及各种善于欢歌的小虫都在这个夜晚里尽情地唱起,正是它们不同的、多彩的歌声,才使这夜在显得更加丰厚的同时现出它的层次。没有一丝云气的星空的边沿,那一抹浅淡的、像水墨画上毫不经意点出的一笔,是缓缓升起的暮雾吗?再近一些,那重重叠叠的黑影,是林梢的轮廓,或是真的山影吗?更近一些,那在地面上隐约可辨的弯曲交织的网络,是田间小路还是沟渠土埂?……
一两声鸟鸣响彻夜空,余音只在空廓渺远的星空里停了一小会儿,便紧缩成细细的一线,像抽丝一样地被抽走了。蛙声很疏散地叫起来,而且是十分干涩的,像在没有水的湾渠里发出的一样。伴着蛙声有什么在“吱扭扭”地叫着,“蓬蓬”地响着,那是用辘轳和柴油机车水的声音了。夜深了,田野上的劳作却没有停止;汗水一天没有汇满沟渠,青蛙一天没有在水湾里歌唱,他们就不会停止劳作。夜色隐去了一切,各种声音又是这么时隐时现的、断断续续的,使人觉得这个夏夜真的是默默地、就要在惬意的温暖和润湿中睡去。但你只要放轻脚步,细心地去倾听,你终会听到一种急促的,甚至是激越昂扬的节奏。你会听到一种在夜露里萌生苏醒的声音,一种骄傲而自信的声音。还有一种呼叫:它透过一层层夜幕传过来,虽然微弱,却仍能感觉到那是从一个强壮有力的肺叶中发出来;你会想象出一个中年汉子徜徉在他的责任田里,像一个将军那样雄心勃勃,步履坦然……夜色太辽远了、太浓重了。在这夏天的夜晚里,你应该走上原野,让夜露湿了衣衫,让热风吹乱头发,去感受和倾听一种节奏、一种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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