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画家在故宫里画壁画《安加利之战》。
1503年,他从罗马抵达佛罗伦萨,接受终身行政长官,当时任共和国最高执政的皮埃罗·索德里尼的邀请,在故宫长老议会大厦新建的会议大厅墙上绘制一幅壁画,描写某一次值得纪念的战役。画家选择了1440年的安加利之战,那是佛罗伦萨人战胜伦巴第公爵菲利浦-马利亚·维斯康蒂的军事统帅尼科洛·比奇尼诺的战斗。
会议大厅的墙上已经画了一部分:四个骑士厮打在一起,为争夺战旗而鏖战,长旗杆顶端的旗帜已经成为一块破布,旗杆被折断。五只手抓着旗杆,狂怒地往各个方向拖拽。空中刀光闪闪,咔嚓咔嚓地相互削砍。人们张着嘴,看样子狂暴的叫喊声从嘴里冲出来。人的面孔扭曲了,比神话中披着铜质铠甲的野兽还凶恶可怕。人们的疯狂感染了战马:它们竖起前蹄,相互交叉在一起,抿着耳朵,睥睨着的眼珠射出怒火,像猛兽一样,龇着牙,相互啃咬着。下面,在马蹄前,一个人在血污里抓着另一个人的头发,把他的头部往地上撞,想要置他于死地,并没有发觉他们二人将要一起倒下去。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体现出种种恐怖,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残杀,是“最野蛮的愚蠢行为”——“pazzia bestialissima”,用列奥纳多的话来说,“地上不会留下一块平坦之处,没有一个地方不留下斑斑的血迹”。
他刚刚开始工作,空荡的大厅里的砖地上响起了脚步声。他听出来是什么人,没有转过身来,皱起了眉头。
原来是皮埃罗·索德里尼,尼科洛·马基雅弗利讲到像他这样的人时说,他们既不冷也不热,而是温吞吞的,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而是灰溜溜的。佛罗伦萨的市民们是发了财的小业主的后裔,爬到显赫的地位,选中索德里尼当共和国的领袖,是因为他跟大家一个样,是因为他完全平平庸庸,对所有的人都不偏不倚而且没有危害,市民们指望他能够成为他们的驯服工具。可是他们错了。索德里尼原来是穷人的朋友,是人民的保卫者。不过任何人对此都没有介意。但他毕竟是太微不足道了:他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干,只有当官的热心;没有智慧,只有谨小慎微;没有高尚的美德,只有宽厚的心肠。人人都知道,他的夫人阿简蒂娜太太趾高气扬,高不可攀,并不掩饰对丈夫的轻蔑,每逢提到他,必定称他为“我的大老鼠”。的确,皮埃罗先生真的像是办公室地下室里的大老鼠,区别只在于他让人尊敬。他并不油滑,甚至天生也并不卑鄙,尽管这两种素质是混迹于官场所必备的,犹如机器的轮子需要润滑油一样。他对共和国忠心耿耿,为人冷漠、固执、倔强和像木板一样呆板——清正廉洁,用马基雅弗利的话来说,他“像是刚刚洗过的衣服一样,散发着肥皂味”。他本来想要让大家都听话,可是结果却激怒了大家。他不迎合富人,也不帮助穷人。永远坐在两把椅子中间,掉在两堆火之间。他是个难得的中庸者。马基雅弗利曾经受过索德里尼的庇护,有一次为他写了一篇墓志铭:
Loading...
未加载完,尝试【刷新】or【关闭小说模式】or【关闭广告屏蔽】。
尝试更换【Firefox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多多收藏!
移动流量偶尔打不开,可以切换电信、联通、Wifi。
收藏网址:www.dd123.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