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的棺材
是为我造的。
我将躺在里面,
等着吹起号角。
这是一首入棺派分裂教派的歌。他们说:“创世七千年之后,基督第二次降临,而假如不降临,我们就把福音书焚烧,别的书也没什么可信的了。”他们每天夜间抛开房子、土地、牲口、财产,到田野和树林里去,身穿白布尸衣,躺到原木凿成的棺材里,给自己做过安魂祈祷,然后就等待着号角声——“迎接基督”。
在涅瓦河和小涅瓦河形成的地角对面,河流的最宽处,加加林码头货场附近,在木筏、驳船、平底船和浮动船中间,停泊着皇太子阿列克塞的橡木筏,这是从下城边区流放到彼得堡给海军部造舰船用的。夏园里举行安放维纳斯雕像庆祝活动的那天夜里,这些木筏中的一张,舵旁坐着一个老船工,虽然这是炎热的季节,他仍然穿着破烂的羊皮袄和树皮鞋。人称他傻子伊万努什卡,认为他傻气或者疯癫。他每天都彻夜不眠,迎接基督,不停地唱着入棺派的那支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天天如是,已有三十余年。他坐在漂浮水面的光滑原木上,弓着背,双手抱膝,以期待的心情看着乌云空隙中露出的金黄发绿的天空。他那蓬乱的白发下面射出呆滞的目光,木然的脸上充满惊恐和期望。他慢吞吞地左右摇晃,用拖长的凄凉的声音唱着:
松木的棺材
是为我造的。
我将躺在里面,
等着吹起号角。
天使凿出棺材,
把我给唤醒,
我去接受上帝审判。
通向上帝的路有两条,
宽敞而且漫长。
一条道路——
通向天国,
另一条道路——
通向黑暗的地狱。
“伊万努什卡,过来吃晚饭!”有人从木筏的另一端向他喊道,那里在石头搭的灶膛里燃烧着篝火,上面用三根木棍吊着一口铁锅,煮着鱼汤。伊万努什卡没有听见,继续唱着。纤夫和船工们围火而坐,谈着话。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分裂教派长老科尔尼利,他曾从波莫瑞徒步走到伏尔加左岸的凯尔仁涅茨森林传教,鼓吹自焚;他的门徒有莫斯科的逃亡学生吉洪·扎波尔斯基;还有阿斯特拉罕的逃亡炮手阿列克塞·塞米萨仁内伊;海军部逃亡水手,填缝工伊万之子伊万·布德洛夫;书吏拉里翁·多库金;女长老维塔丽娅是云游派教徒,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过着鸟儿般的生活,永远四处流浪——她四海“为家”,任何地方也不久留,似乎是因此,人称维塔丽娅;她的永不分离的旅伴基里凯娅·鲍萨娅是个狂叫症患者,“肚子里有魔鬼的魔力”;其他一些门徒,来自各行各业,有各种头衔和名分,但也都是“隐姓埋名的人”,由于逃避无法承受的捐税、兵役、树条鞭刑、苦役、挖鼻、剃光头、二指拧劲以及别的“反基督的酷刑”而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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