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房子位于马戏巷,周围密织着一条条胡同和土路,蜿蜒穿过第二普查区的中心。这里是全城最古老的区域,我以前只来过一两回。拾荒者在这一带没什么油水可捞,而且我总担心自己会在迷宫般的街巷里走失。这里大多数房子都是木质的,因而产生了一些怪异的效果。这里没有被风化的砖块和崩裂的石头,自然也没有高高低低的碎石堆和洋洋洒洒的灰尘,相反,这里的一切都在倾斜、下垂,仿佛被自身的重量压垮了,慢慢地弯到了地上。如果说其他地方的建筑是在逐渐剥落成碎片,这里的建筑则是在干枯萎缩,就像没了力气的老人,再也站不起来的关节炎患者。许多房顶都已经塌陷,木瓦也烂得像海绵一样,到处都可以看到整座整座的房子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倾斜,像巨大的平行四边形那样摇摇欲坠——那么岌岌可危,好像只要用手指一碰,或者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让它们轰然倒塌。
不过,伊莎贝尔住的却是砖楼。一共有六层,每层有四间小公寓,幽暗破旧的楼梯踩上去摇摇晃晃,墙上的油漆也已经剥落。蚂蚁和蟑螂旁若无人地爬来爬去,整个地方弥漫着变质食物、脏衣服和灰尘的臭味。不过,建筑本身似乎挺坚固,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看境遇转变得多快啊。如果来这之前有人告诉我,你以后会住在这个地方,我绝不会相信。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真有福气,仿佛捡了一个大便宜。说到底,肮脏和舒适都只是相对的概念。虽然我来这个城市才三四个月,却欣然把这里当成了我的新家,一点都不发怵。
当伊莎贝尔宣布我要搬来和他们一起住时,费迪南德没怎么吭声。从策略上讲,我觉得她的做法是正确的。她没有请他同意我留在这里,只是通知他,以后这个家里就有三个人了,而不再是两个。由于费迪南德很久以前就已经把所有日常事务的决策权都让给了妻子,所以他要想在这个方面维护他的权威,就等于默认了自己应该在其他方面承担更多的责任。伊莎贝尔也没有像之前跟我说的时候那样把上帝牵扯进来。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告诉费迪南德我是怎么救了她一命,以及时间和地点,没有添油加醋。费迪南德默默听她讲,假装心不在焉,不时偷瞄我一眼,但基本上都是望着窗外发呆,仿佛事不关己。伊莎贝尔说完后,他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他第一次直视着我,说:“你真会添乱。这老不死的死了才好呢。”然后,不等我回答,他便回到房间角落的椅子上,继续制作他的微缩船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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