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男人却极快与黑氏离了婚;重结二婚,小男人娶的是乡长的女子。
黑氏离开了暴发户,并不远走高飞,她变得刚强起来,拒不要原夫家的一椽一瓦,回到村里,借居在早先生产队一间牛棚里。娘家的哥闻风赶来,叫一声“妹子!”泪水涟涟。黑氏说:“你哭啥哩,你妹子做了什么丢人事体?!”哥不哭了。又埋怨妹子逢着好光景不过,落到这步田地,要领她回到娘家去。黑氏说:“我偏不走,我看着这家人能唱什么好戏!”
白日里精心伺候分得的一亩田地,样样都行,不比任何男人差半分。夜里自个烧锅做饭,用一把扫帚磨扫了路边枯草末末,将炕煨得烫热,躺下去,这边身子烙了翻那边,舒服而省心。她先前以为女人离了男人,就是没了树的藤,是断了线的筝,如今看来,女人也是人,活得更旺势!来顺时常到她家里来,帮她劈一抱柴,挑一担水,陪着说说话;她也逢饭了让吃饭,没饭了泡杯茶,天一黄昏,就说:“你走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哩!”
来顺不在乎这些,来顺照常来。说起信贷员那一家,又入了一家草袋厂的股,盈了许多大钱,俩人就叹一阵世事。末了她突然问:“那两个男女过得好吧?”来顺说:“有钱使得鬼推磨!那女的肚皮子大了,年内怕要坐月子。”黑氏就痴眼看河对岸的山,她无意于天上的云、远村的烟,来顺不知道她想什么,她也说不清。末了,一个很轻的很淡的笑留在嘴边,打发来顺去了。
村子里却有了议论,说来顺要打这女人的主意。议论先是黑氏不晓,到后碎言断语捕捉了些,心里也扑扑腾腾跳动。早晨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有一张脸,脸黑是黑,却比先前光润得多。她惊奇自己并不老,甚至也并不丑恶,自言自语道:“我难道就剩下了不成?”双耳下也染上两点红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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