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天还远,却已听见草棵里的小虫唧唧。偶尔还有夜行的人,在水泥路面上,拍出清晰的脚步。
临睡前,窗帘没有拉严,一束月光,透过窗帘上的缝隙,悄悄地在房子里移动。先是照在矮凳上,后来移到左葳的床上,现在则移到卢北河的床上、脸上,弄得她越发地睡不着觉。
可她也不敢起身去拉上那道窗帘,她不愿左葳知道她没睡着,好像在窥测他的心事。她知道左葳也没睡着,他在悄悄地翻身——已经是第十三次了。绝不是担心吵醒她,而是不愿她知道他睡不着,不愿她知道他在想心事。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虽然卢北河告诉他那个消息的时候,神态自若。
她永远像是戴着一副假面,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肯脱掉。
又要和曾令儿见面了,这个世界到底是太大还是太小?
曾令儿……
左葳久已不去回忆那些陈年旧事,他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说,交代你的同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几百条嗓子,对着台上一个模糊的人影怒吼。好像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又好像不是。卢北河一个激灵从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已分不清那是回忆,还是梦。
那时候曾令儿有多么天真,站在台上受批判,还微微地笑着。幸好那时还不兴打人,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照她那个态度,非让人打死不可。
她带着一种超凡入圣的微笑,看着垂着脑袋坐在会场一角的左葳。什么批判?!什么交代?!她心里只有那个垂着脑袋、坐在角落里的人,和对那个人的爱。她愿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政治前途,功名事业,平等自由,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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