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分地确实不是一般的地啊,可井宗秀并没有弄明白陆菊人的话是指那块地供了爹安葬呢,还是再指了别的,他正犹豫说不说出地里埋葬的那些东西呀,陆菊人却一挥手,说走就走了。
井宗秀是在那个庙里请了一伙匠人在家里安排着拱墓的活计,但匠人们一离开,他独自又去了纸坊沟,他要亲自给爹挖出墓坑。后半夜,山黑风紧,星光黯淡,墓坑挖到两丈深,镢头碰出了火花,下面是一块石板,石板下是一个古墓。井宗秀还在想,爹的墓和古墓重合了是不是吉利?
没想到古墓里埋的是武土,一具骷髅上有铠甲,联线已断,铜片散乱,两把铜剑,一件弩机,三个戈,四个矛。周围分别还放着一只椭圆的有子母口有熊抱脸有兽蹄足的铜鼎,一只直口丰肩深重腿的铜鐎,一只对饰着鼻钮穿环的铜扁壶,一只短柄豆形的铜熏炉,还有一只铜罐一只铜盘和一面铜镜。铜镜并不大,圆形圆钮,并蒂莲珠纹钮座,座外一周符号纹,外面是文字,凑近灯火看了,不知从哪个字为句头,就以内字开始认:内清质昭日月光明夫日月心忽而愿忠然而不泄。井宗秀叫了声:天呐!甚至爬在了这些古董上,抬头看天,一片云正盖了月亮,再扭脖子看四周,只有草在风里摇晃。他脱下外衣把古董包了,放在背篓底,又在上边拔了些草盖上,天未明背回家来藏了。在古墓的基础上新拱了墓室,埋葬了爹后,井宗秀就去了一次县城,除了留下那面铜镜,其余的古董全卖给了亮宝阁,一下子攒下了一千八百个大洋。
井宗秀自此不露声色,甚至穿起了缁色褂,着草鞋,躬服袖手,十天八天的连脸都不刮。再是去了龙马关找了布行韩掌柜,求人家能让他进些染料在涡镇也开个作坊,但韩掌柜以涡镇已有德裕布庄而染坊也应是德裕布庄经营的理由拒绝了他,却说:长得体体面面的咋是个穷命啊!送了他一件洋布衫子。井宗秀离开时,在门口又看见了那匹马,摸了摸马背,马响了个喷嚏。他返回到黑河岸上了,就把衫子脱下来,日地打到了水里,说:哼,我要你的衫子?!进了镇,正逢着盐行的吴掌柜给他娘过三周年冥日,宽展师父请了黑河白河岸上别的寺庙的和尚来做焰口,吴掌柜一高兴,提出了要整修一百三十庙。整修庙宇肯定少不了重绘栋梁,井宗秀便把画师叫来承接了活计,思谋着有挣钱的名分了,才好慢慢地花销已有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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