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了新屋院,井宗秀讲究起衣着整洁,而且一闲下来,手就在嘴唇上、下巴上摸着胡须拔,脸便迟早见着都白白净净。但是,常常是正坐四方桌边喝茶,或拿了鸡毛掸子清理门窗和屏风上的灰尘,突然就停下来发愤。媳妇说:你咔啦?他说:我想我爹了。媳妇说:你爹死了那么久,想鬼呀?!他不愿意给女人多说,想自己现在住了这么宽敞的屋院,爹的坟却挤缩在那三分地里,这心思越来越困扰他,就筹划着要给爹迁迁坟。坟迁到哪儿?可以在自己的田里,也可以买另外的地方,一定要建成涡镇,不,就在黑河白河方圆一二十里内,都要是最大最体面的陵园。于是,他跑动了几天,都在虎山湾里和黑河白河岸上察看地形,回来自己倒先画起陵园的草图:墓丘高隆,石雕护栏,三级台阶必须是青砖砌起,墓碗要拥座和带帽。两侧柏树密集,前面明堂广大,有石香案,有石灯、石马、石羊。再矗面几丈高的牌楼。画完了,脑子里又琢磨,牌楼是木结构还是石结构,而做石的是选方塌县产的白石料呢还是龙马关产的黑石料?一时拿不定主意。街上有人叫卖饸饹:北沟梁的荞面饸饹来咯。第一次不吃怪我,第二次不吃怪你!媳妇说:他爱吃饸饹,我去买些。井宗秀知道媳妇所说的他是指五雷,心里多少有些不美,却也不好说别的,那五雷确实是喜欢吃饸饹,每次吃都能吃三大碗,汤宽油旺芥末放重,吃得满头冒热气。媳妇拿了个小盆出去了,井宗秀觉得有些燥热,就也出来随便走走。
井宗秀是先走到西背街,又顺西背街往南走,经过那个大坑洼,坑洼里长养赤麻和老鹳草,那那些干枯了的籽荚长喙就沾在裤子上,像是被射上了无数的箭。到了南门口,在唐景的凉粉摊上吃起一碗凉粉,阮家的二叔叼着个旱烟锅过来,说:井掌柜呀,你咋过来的?井宗秀说:走过来的呀还能咋过来的?阮家的二叔说:岳家原先不是有顶轿子吗?井宗秀说:去吧去吧。阮家的二叔并不生气,却说:唐景,你真不醒事,井掌柜想吃凉粉了,你应该送上门呀,让他大人大事的坐在这里吃?!井宗秀不吃了,起身就走。原本是从中街回去的,不知怎么脚就拐进了东背街来,呸了一口,心里想:这日子过不前去了,他捂着嘴用屁股笑你哩,日子比他强了,这话里不是凉水就是刺!东背街没有大坑洼,但砖石铺成的地经年失修,也是高高低低的不平整。井宗秀还生着气,一边踢着一个小石头,一边往前走,这么踢着走着,突然闻到一股香气,看见旁边的院墙上蓬蓬勃勃涌了一大堆蔷薇,花红的白的开得正繁。涡镇上的人家有喜欢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可从来还没见过这么大藤蔓的蔷薇,那花好像在院子里开得装不下了,就爆出了院墙。井宗秀痴眼看着,一朵花就飞起来,飞过了墙头,在街空中忽高忽低,扭头看时,那不是花,是一只蝴蝶,而远处站着陆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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