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行在涡镇上有一个总店,在老县城,龙马关,甚至方塌、三合、桑木各县也都有分店,但陆菊人只经管茶行了十日,就出了两桩大水,天一下子要塌了。总店管收货发货的伙计姓谭,此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但双手能打算盘,更历害的记性超强,凡是一年之中哪个分分店是盈余还是亏损,镇上人谁买了茶没付钱,茶行又欠着谁的茶钱,他说出来和账本上的记录一模一样。谭伙计一年前相中了镇上糍粑店的女儿,常常给那女儿买丝绸丝线头油胭脂,还送了一副银镯子。陆菊人一来,先清理茶行的账目姓谭的私吞了一笔货款和那女儿私奔了。而不久,龙马关分店的方掌柜又突然死去。龙马关分店在整个茶行里经营最好,陆菊人是鞭打快牛,让龙马关分店再扩张,方掌柜就收购了店铺左邻右舍的四间门面房,签合约的当晚叫了一帮人喝酒庆贺,一直喝到五更,站起来还要去拿酒,一头裁下去人就翻白眼没了气。接连出了两桩大事,茶行里一时混乱,茶作坊的领班姓殷,他和陆菊人没怨没仇,却就是看不惯陆菊人,当方掌柜的尸体从龙马关搬回来,好多人哭鼻子流眼泪,他却哼哼着冷笑。旁边人说:人都死了你还能笑出来?他说:女人阴气重么,尤其是寡妇。去搬尸的有蚯蚓,说:你说谁呢?殷领班压根把蚯蚓没拾在眼里,继续说:她命硬么,自小就没了娘,来杨家做童养嫁,还没合房,婆婆就死了,接着好好的儿子伤残,杨钟才多大呀又身亡,寻谁当不了总领掌柜偏让她当?!蚯蚓站在了他面前,跳起来扇了他个嘴巴。殷领班挨了打,一脚把蚯蚓踢倒在地上,蚯蚓的头上就出了血,蚯蚓打不过殷领班,但他爬起来,往殷领班身上扑,扑一下,被踹出去,再扑一下,还是被踢出去,血糊了蚯蚓的眼,还是往前扑。夜线子正好过来,骂了一声:打你娘个×哩!镇住了殷领班和蚯蚓,但殷领班的话却传开来。嚼舌根的人多了,连夜线子也觉得殷领班说的还有道理,给杜鲁成说:恐怕是不能让女人当总领掌柜的。杜鲁成说:你也听闲话啦?夜线子说:上次有人议论旅长和陆菊人好,我那时不信,这次他让陆菊人当总领掌柜,这还成真的啦?杜鲁成说:别胡说!旅长和杨钟是发小,会有啥事?姓殷的那是个小人!夜线子说:姓殷的是个小人,可何必让陆菊人去当总领掌柜啊。杜鲁成说:周一山说她是金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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