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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锷哥,你哭了?”
韩锷茫然地抬起眼。经小计这么一问,他才发觉自己脸上已泪痕满面。八月头的石板井已经是夏暮,天上的云压得低低的,草儿们在尽情享受着它们一年中最后无多的欢愉。四周都是泽野。那绿,那乌青的云,那含着腥味的风,与那些在风中俯仰着身姿的长草,都有一种浓郁至极却又知道马上萧条在即的郁勃之意。——四季一年一年的更迭,草一茬一茬的生长,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可长眠在此处的战骨却已不能再次醒来。
“知道今年的草势为什么长得这么好吗?”韩锷郁郁地道。
余小计专注地望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因为,今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无数人马的尸骨已成了这草场最好的肥料了。三个月多前,仅仅三个月多前……”韩锷仰起头:“……这里还刚有过一场大战的。那场大战,你我也曾身历。我听到附近牧人讲,这里的草场今年异常肥美,但今年却没有人到这里放牧。他们不忍心——那让这草场茂盛的缘由,是让他们也不忍心的了。”
韩锷静静地说着——居延城局势一定,他就不想在那里再多呆一天了。他前几天就已带着余小计重返连城骑。此时说到那一场大战,他并没觉得心里多痛,却觉得颊上的泪水忽不可自控地长流而下。这泪来得突兀,还是当着余小计的面,却不及控制。他也并不伸袖拂拭——还有谁可以让他当面这么静静叙述,双泪长流,一说心底的傍徨苦痛呢?
余小计默默地望着他,眼中的神情有一种了解——可能他并不能完全明白锷哥嘴里在倒底说些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懂得”。懂得是一种比‘明白’更深的知与,他的眼中有一份同情劝慰的神色。他的手轻轻搭在韩锷的肩上,他这么与韩锷搭肩而立这些日子来韩锷却已习惯了,每逢其时,他常会觉得一股古怪已极的可能出于大荒山一脉的心法办力浸入己身。但他对小计原不用防备,也曾问他,他只一笑,说:“我要给你治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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