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幸已逃过谢景温诬告这一关,出为杭州通判。离京在即,回首从政以来,忽已十年,当初一心以为参加了匡时济世的大事业,不料自少至长,努力追求的政治生活,竟如儿戏一般荒谬,幻灭的悲哀,令他惘然若失。
人生真有命运这样东西,挡在前面,引领人懵懂前行吗?尽管有人不肯承认它,以为人自有力主宰一切,不幸有更多的经验事实,使人们不得不承认:人,实在很脆弱,常被命运所捉弄。
苏轼未第制科以前,声名先已上达九重,初次诣阙陛见,英宗皇帝即欲破格擢用为知制诰那样的御前重职,宰相韩琦提到“馆职必先试而后用”的规例,英宗还说:“不知能与不能,才要考试。如轼者,有所不能耶!”君主的信任达到如此深切的地步,不能不说是罕见的异数。然而,谁能想到英宗会那么短命,还来不及用他就已崩殂。
神宗是个对文字很挑剔的君主,他先已喜欢苏轼的文章,初次召见,听了他那明快的议论,认为足以破疑解惑,即欲拔置左右,委为修注官。无奈格于王安石的反对,以后又屡在御前谤毁他不是个纯正的学者,终以谢景温的诬告,逼得苏轼只好自请外放。
士人从仕,能得人主的知遇,该是多不容易的造化,而苏轼是既得其“知”,而无其“遇”。
熙宁四年(1071)七月,苏轼挈带一家大小——继室闰之夫人、发妻所生现已十三岁的长子苏迈、去年新生的次子迨等,乘舟出都。先到陈州去谒候张方平,与在陈州做学官的弟弟苏辙晤聚。
船中无事,做了八首小诗,其中有一首说:
鸟乐忘罝罦,鱼乐忘钩饵。
何必择所安,滔滔天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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