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活着,不过他不想见他。对于已经做好的安排,他没做评论。吊唁的信函成堆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拆信的时候,他心想,写这些信函的每个家伙都是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她的。可他们写的信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写信的目的就是使他们自己获得我的注意,使他们的名字在我脑子里印象深刻。
罗伯斯庇尔的信写得老长,而且情深意切。信总是从私人方面的事悄悄转到政治方面的事——这就是马克西——然后呢——这就是马克西——话题重又转回。我不仅是你曾经的朋友,信中写道,我会是你朋友,直至生命的尽头。“从你我合二为一的那一刻起……”信中写道。即便是处于他眼下这种境况,丹东还是觉得这话说得过头了。他对信中的迷乱语气感到纳闷。
卡米尔倒是没有给他写信。他坐着,一言不发,低着头,索性由丹东说起往事潸然泪下,然后冲着他不住地胡言乱语一通,怪他这个疏忽了,那个粗心了。他不知道他在为了什么发火,为什么他的整个事业和品格突然要被检讨和反思,不过,好像冲着他大喊大叫,对丹东来说,倒是有好处。丹东借助于这种方法让自己变得身心疲惫。最后他睡着了。之前他还在纳闷,是否再有可能睡得着。加布丽艾尔似乎在那间红墙书房里阴魂不散,在菱形餐厅里阴魂不散,他的文员曾经在那里用过厕所;在卧室壁橱里阴魂不散,他们在那里一直分床睡觉,随着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他们之间也越来越生分。
他把她用粗体字零零星星记下的日记翻出来。他阅读日记的每一页,旋即,对他来说,他过去的那些细枝末节毕现无遗了。他不愿意再有旁人看到这本日记,于是便把它放在火上烧了,每次烧毁一页,一边烧,一边看着日记的纸页,先卷曲,然后发焦。路易丝坐在公寓的角落:眼睛肿胀,五官变粗了,变模糊了。他没有把她遣走;几乎像是没注意到她一样。3月3号,他又动身往比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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