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年读过一首《圈儿词》,觉得好玩,背得几句,忘了全首。昨天看到台湾的黄友玲写出来了,赶紧剪存。说的是清朝有个妇人思念丈夫,又不识字,就在信纸上画了大大小小或单或双或破或圆的圈圈,寄去给远方的丈夫。一位秀才偶然看到这封信,感动之余,揣摩妇人心意,写出这首《圈儿词》:“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黄友玲说这首词“文词浅白,情感真挚,数十字便把这思妇的心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二)
这首《圈儿词》如果出自那个妇人的手笔,也许就肉麻了。幸好她只会画圈圈,也凑巧那个秀才多事,这几十个字终於传世了。圈圈代信当然比《爱眉小札》动人,等於弃掉了文字的矫情。秀才将之还原为文字,既证明圈圈之真谛,也证明文字功能之不死。这是美丽的轮回。轮回是梵文“流转”(Sams ra)之意,佛教沿用婆罗门教的说法加以发扬,认定众生各依所作善恶业因,在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之六道中生死相续,升沉不定,恍如车轮之旋转。天下文章与其说是一大抄,宁可说是生死流转之轮回。西方文评家有“作者之死”与“作品不死”之说,最终正是指望文字的轮回:“以诸欲因缘,坠堕三恶道,轮回六趣中,备受诸苦毒。”
(三)
我始终相信Roland Barthes的The Pleasure of the Text所宣示的是文字苦海中企盼横渡彼岸的心愿。文字既是知识苦厄的根源,一切文字因缘最终都必须向“禅”的境界昇华。台湾钻研戏剧理论与文艺批评的姚一苇先生最近去世,他的学生王友辉以《老师,让我送你一程》为题的悼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望着老师苍苍白发,想到他急如赤子的个性,我真的想送老师一程。我怕他生时在学术上寂寞一人,走时虽然潇洒,却也孤单。”古今中外所有动人的真挚的悼文,都能提示轮回的一星玄机,以人生旅程的流转,寄望逝者的杂虑归於禅定。这正是文字处理的最大考验,更是感受文字苦味最逼真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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