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恩来过世已经廿一年。邓颖超过世也快五年了。最近,《大公报》和《文汇报》发表了一九八八年四月邓颖超口述、赵炜和高振普记录的纪念周恩来的文章。《文汇报》的版本题为《把我们的相爱溶化在人民中间》;《大公报》的题目则是《从西花厅海棠花忆起》。我比较喜欢《大公报》起的题目。文章说,周恩来解放初期偶然看到西花厅盛开的海棠花,马上爱上了海棠,也爱上了那个院落,搬进来住了整整二十六年。春来海棠花开,周恩来常常忙中抽几分钟散步赏花;夜间工作累了,他也会走到通道旁的海棠树前徘徊。他出席日内瓦会议期间,家里海棠盛放,邓颖超剪了一枝压在书本里寄去给他。
这篇文章没有提到任何中共党政军的同僚,笔墨都落在他们两人的小世界里。上半篇借西花厅的海棠诉说无尽的思念,后半篇借革命生涯的描述反映两人之间的爱情与事业。周恩来过世的时候,正是四人帮横行的时代。他是受了好多的委屈才死的。文章说,“当你告别人间的时候,我了解你,你是忧党、忧国、忧民,把满腹忧恨埋藏在你的心里,跟你一起走了。”有一次,周恩来从外地寄了一张印有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像的明信片给邓颖超,上面写一句誓言:“希望我们两个人,将来也像他们两个人那样,一同上断头台。”
(二)
罗莎·卢森堡(Rosa Luxemburg)是一位非常漂亮的波兰人,创立波兰社会民主党,二十六岁移居德国,积极参加德国工人运动,后来成了德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投身一九一八年十一月革命运动,一九一九年四十九岁与李卜克内西(Karl Liebknecht)一同被艾伯特政府杀害。罗莎多愁善感,爱恨浓烈,是多情温情的共产党人。她跟她的情人李欧(Loe Jogiches)的恋情是“最伟大最悲惨的社会主义恋情”("the greatest and most tragic love story of Soialism")。她二十多年里一共写了近千封情书给李欧,七十年代有人译成英文出了单行本,书名叫Comrade and Lover。她跟邓颖超不同,既要火红的革命又要浪漫的爱情,常常抱怨李欧粗心,说是六张纸长的信尽在说党的问题,一个字不提日常生活,读了简直快晕了("When I open your letters and see six sheets covered with debates about the Polish Socialist Party and not a single word about...ordinary life, I feel faint")。她的信开笔通常都爱得要生要死:“我的宝贝”(My treasure!)、“我唯一的心爱的卿卿”(My only, beloved, golden one!)、“我亲爱的小乖乖”(My dear Dyodyo!)。她开心的时候,情书的收尾常常是“千万个吻”( A thousand kisses );生气的时候是“我不吻你的鼻子,什么都不吻”( I don't kiss you on the nose or on anything else)。罗莎拚命想在她的政治生涯里抽空跟李欧过平静的家庭生活,甚至生个孩子。可是结果什么都没有。邓颖超比罗莎幸福:“在革命之花开放的时候,我们的爱情之花并开了。”她对周恩来说:“同志、战友、伴侣,听了这些你会含笑九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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