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时雨已经停了,北边屋脊上空,亮起了迟暮的月光。我的睡意似乎随着乌云的散去而消失了。我完全清醒了,而且还能从自己身上闻到德拉克罗瓦的气味——“去烧烤,我和你,又红又臭呸呸呸”,我觉得这味道好久都不会散。
詹妮丝还在等我,有死刑任务的夜晚她总要等我。我原来不想把事情告诉她的,觉得这样会让她担惊受怕,可我一走进厨房门,她就从我的脸色察觉到了什么,非要我全部讲给她听。于是我坐下,用冰凉的手掌握住她温暖的双手(我那辆旧福特车里的取暖器几乎不发热,而暴风雨一来,气温就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把她想知道的都说了。讲到一半,我竟然失去控制,哭了起来,这我可真没预料到。我感到不好意思,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倒是她,每当我的行为偏离了男人应有的轨道,反正是偏离了我觉得我应该遵循的轨道,她从不给我施加压力。我想,男人要是有个好老婆,那他就是上帝最幸运的造物了,而没有好老婆的,则是最最可怜的家伙,他们一生唯一的幸运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我哭着哭着,她把我的头抱在自己胸前,等我发泄完,感觉好点……反正是稍稍好一点,我觉得那准是在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不是鞋子,我并没指那个,是与鞋子有关,但不是一回事。我当时真正的想法是,约翰·柯菲也好,梅琳达·穆尔斯也好,尽管两人的体格、性别和肤色都很不一样,却有着一样的眼睛:充满哀怨、悲伤、漠然,是那种垂死的眼神。
“上床吧,”我妻子最后说道,“保罗,和我一起上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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