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汽车差劲得令他失望。从地铁到诺伦道夫街去的路上,伦纳德看见一辆色彩柔和,尾鳍高耸,克罗米锃亮的美国汽车。可是他们两个乘坐的却是一辆褐色的甲壳虫。虽然它用了还不到一年,却好像在酸性液池里洗过一次澡似的,摸上去漆水粗糙得直扎手。车子里面的那些让人享受的舒适设备,全都给人搜刮得一干二净:烟灰缸、地毯、车门把手上的塑料套,甚至那个排挡杆上的球形的把手,全给拆掉了。消音装置也告失灵——或者,为了要改善这辆怠慢不得的军用车辆的威风,所以有人故意在这上面动过了手脚,也未可知。
从这辆汽车的踏脚板上的一个滚圆的洞孔里,你可以得到一个模糊恍惚的印象:路面正在飞速地后退。他们待在这个寒冷的、声音震耳欲聋的马口铁罐头似的车厢里,一路上轰隆隆地咆哮着,正在安哈尔特火车站的桥下面爬行。葛拉斯的驾驶风格是把排挡推到第四挡里,然后把它当作一台自动挡汽车驾驶。每小时十九英里的速度,使它颤抖得快要散架似的。这么慢的速度倒不是由于驾驶它的这个人生来就胆子小,而是他敝帚自珍,对它爱护备至的缘故。只见葛拉斯双手紧握驾驶盘,两眼炯炯地扫视着路人和别的司机。他的胡须往上直翘。这也难怪——他是美国人,而且这儿也是美国占领区。
有一次他们驶上了路面较宽的格奈斯诺大街。葛拉斯加速到了每小时二十五英里,让他的右手离开了驾驶盘,放到了排挡杆的把手上。
“现在,”他叫道,一面在他的座位里坐得更加进深些,就像他是在驾驶着一架超音速飞机似的。“我们正在朝南驶向阿尔特格里尼克,我们就在俄国人占领区界线的这一边造了个雷达站。你听说过AN/APR9吧?没有?它是一种改进了的信号接收器。苏联人在那儿附近有一个空军基地,就在舍讷费尔德。我们会收到他们发出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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