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惨叫,连绵不断。
“呀——呀——呀——”
是即将生产的妇人的声音,生产的痛楚,犹如接近死亡。
事实上,生产,亦即是迎接死亡。
那个人,一直在看着。他穿一身的黑,那是剪裁合适的西服,他长得高挑,脸部轮廓深邃冷峻,肤色很白很白。他围上一条颈巾,皆因天气有点冷,而他的体温,接近零度。
那个人一直在观看妇人的生产,然而,房间内无人看得见他。
房间内除了妇人之外,另有一名女性亲人以及一名接生妇。妇人躺在床上张开双腿拼力嘶叫。她叫得凄厉轰烈,满脸满身的汗,双眼通红,抓住床单的双手。手背都皆起了青筋。
这是她的头一胎,她从来没领受过这种痛苦。
仍然在叫,亲人替她抹汗,安慰着她,而接生的妇人,用小刀割开她的下体,血流得半张床都是红色。
未几,叫喊了半天的妇人终于等到这一刻,她的婴儿快将由她的身体钻出来。只见一个大圆头顶着胎膜,突破了母亲血淋淋的洞穴,来到这世界吸了第一口空气。
接生的妇人高叫:“出来了!出来了!”
生产的妇人清醒非常,她一方面撑住双手用尽气力推出婴儿,另一方面,把头伸前,意图观看婴儿的容貌。
初生婴儿的脸孔皱作一团。接生妇人用力把婴儿身体向前拉,婴儿就张开眼了。
他看见了些什么。
所有婴儿,第一眼,必定是看见他。
他们看不见生他们出来的母亲,亦看不见接生的人,但他们看得见那个人。
一看见他,婴儿便嚎哭。
哭得呼天抢地、尽心尽力。哭得比受尽痛楚的母亲还要伤心。
从没如此悲凄过,婴儿,都肝肠寸断。
怎会忘记那个人的脸?未出生之前,他们才相处过,婴儿与那个人是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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