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以为贝耳是生活的神吗?
“你不见贝耳每天吃喝那么多吗?”
——《神与蛇》1:6
桑德林岛
刚果人说,苍蝇叮一口,世界可能就玩完。事情的开头就是这么简单。
也许只不过是某种机缘邂逅。比方说,一个比利时人,一个美国人。两个老朋友有着共同的渴求,都想插手钻石生意。一只苍蝇嗡嗡嗡,点燃了人心里的火。他们把它赶走,踏入了比利时人设于伊丽莎白维尔的华光锃亮的办公室。他们小心翼翼地问候彼此的家人和收益,聊了聊自己在这样一个变化剧烈、机遇迭出的时代如何谋生。一张刚果地图躺在他们中间的桃花心木桌上。当他们谈起劳力和外币时,他们的渴求仿若有了自己的意志,驱使他们抛开绅士的话题,转而去舔舐桌上地图的四边,直至将之瓜分殆尽。他们轮流俯身于地图之上,犹如排布棋局一般,以意气相投的精明风范指明自己的行动步骤——文明人借着下棋便能玩一局以假乱真的杀人游戏。指点江山之际,他们会仰起脑袋,转动着球状玻璃杯中的血色白兰地,看着酒液沿着玻璃曲壁而下,留下道道脉络。他们慵懒地将地图上的指点付诸命令。谁来当国王、战车,以及从远处发起攻势的主教?哪些被当成炮灰的兵卒会被扫至一边?非洲人名翻卷四散,犹如干花的花蕾,被懒散的拇指和食指捏碎——恩戈玛、穆肯戈、姆雷雷、卡萨武布、卢蒙巴。它们都碎裂成了地毯上的尘埃。
在绅士们修剪得毛发齐整的脑袋的后面,深色桃花心木支架正昂首伫立。这间办公室的镶板曾呼吸过刚果丛林的潮湿气息,庇护过生命,感受过枝条上蛇腹的鳞片。如今,它屏住呼吸,背靠着墙。架上的犀牛和猎豹首级也是如此。它们都是身为狩猎者的比利时人那娴熟技艺的明证。在这座外国人建造的房子里,身首异处的它们都成了喑哑的窥伺者。窗外的棕榈叶迎着劲风噼啪作响。一辆汽车缓缓爬过。一页页散乱的报纸被吹入露天排水沟里流动着的恶臭熏人的污水中;报纸沿街翻卷而去,最终一页页散落在水面上,犹如一块块半透明的蕾丝织物漂浮着。没人说得出那上面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个女人头顶着一篮烤玉米,大踏步地沿着沟边前行。当比利时人起身关窗时,便闻到了所有这些气味:暴雨、臭水沟、头顶玉米的女人。他关上窗,返回他自造的世界里。窗帘是缎料的。地毯是土耳其的。桌上的钟是德国造的,虽旧却极精准。墙上的首级用进口的玻璃眼球注视着这一切。完美无瑕的钟表嘀嗒着,在秒与秒之间的短暂空隙里,幻想变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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