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兰加,1961年1月17日
那天本应是我们村最为欣喜荣耀的日子,但这一切最终全都崩塌了。从现在起再过五十年,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应该会不止一次地回忆起那一天下午和随之而来的清晨。甚至在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要铭记那一天的真面目——我们平生最恐怖的一天。
狩猎完毕后,本应会有一场庆祝。但还没等老人们把大鼓拖到树下,跳起舞来,现场就变成了一片混战,又是尖叫,又是斗殴。我们眼中曾经和蔼可亲的男人们、慷慨大方的父亲们,突然都变成了陌生人。他们紧握拳头,圆睁双目,彼此大声咒骂。露丝·梅一下子就哭得泪水涟涟,藏到了母亲的裙子后面。我觉得她根本就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知道自己也应该有份,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我还没参与到分配过程中去,形势就已相当不妙。从我们刚到基兰加那时起,情况其实就已经很糟糕,只是我们并没有看出来。甚至无比荣耀的独立,也不像他们那天在河岸边承诺的一样,对谁来说都很美妙。那天,卢蒙巴和比利时人都摆出了各自的承诺,而白人国王就在某处乔装潜伏。最终将要决出胜者和败者。如今,战争已经在南方打响,杀戮亦在北方横行。外国人将接管军队并伺机谋杀卢蒙巴的流言甚嚣尘上。狩猎那天,一场战争正轰隆隆朝我们逼近,那是白人对黑人的战争。我们全都被我们无力阻止的贪婪裹挟着。
那头黑斑羚真的是我杀的,但我和格本耶因黑斑羚而起的争执,却成了对我投赞成票的人和对我投反对票的人之间的喊叫比赛。有些人变换了立场,多数是由赞成转为反对,而这都是因为塔塔·库伏顿度的警告。他预言的可怕事情已开始发生。树上的眼睛注视着我们把自己那份沉甸甸的肉拖回村子,堆在一起。饥饿难耐的人群将其包围。格本耶最先发难,他把我的那头羚羊从肉堆里拽了下来,自豪地举向空中。塔塔·恩杜从他手里接过羚羊,举起大砍刀,重重一劈,就把后腿及臀部砍了下来。然后,他捡起那部分肉,朝我扔了过来。肉嗵的一声砸到我面前的地上,血溅到了我的短袜上。全场鸦雀无声,头顶树叶间蚱蜢的呜噪声似在我耳内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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